“本王可没有戏弄李大人的意思,这边还有件事想听听李大人的看法呢。”他笑了起来,真的很诚恳的上前询问他道:“现在广州城已为大明所有。只不过满城里还有上万满州妇孺,不知如何处置她们。李大人经年与满州人打交道,又是满州人的奴才,却不知有何可教本王的?”
“让本官出主意?哈哈,荒唐!你是不是想让本官说不如把满州人都屠了,一了百了。省得麻烦!”
李士帧感到好笑,明军竟然让他出主意怎么处置满州人,当真是异想天开。
朱云杨却是好像明白什么,“噢”了一声,点头道:“李大人原来是想让本王把满州人都屠了,嗯,倒和本王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你放屁,本官何时这样说过!”李士帧急了,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
朱云杨对李士帧的愤怒不以为意,自顾自道:“若把满城给屠了,然后在说是李大人给献的策,你说清廷会不会信?”
“皇上不会中你这反间计的。”
李士帧气得手脚都哆嗦起来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惊惧,若真这样栽赃给他,便是皇上不信这破绽百出的反间计,朝廷里那帮满州王公又会不会信?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只需散布开,让人知道便足够了。
在无法替自己证明的情况下,他能够想到的最好后果就是朝廷不会防范他李家,但是对李家的人恐怕也不会再重用了。至于他李士帧的名字,时日久了,皇上恐怕也不愿意听人说过吧。
李士桢似乎很怕他会这样做,便道:“那倒不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知道你李大人是不是贪生怕死降了我大明呢?做土匪的还知道纳个投名状,你李大人难道就不会向我大明纳个投名状?所以,你李大人向我大明纳了满城这个投名状,满城也是你李大人给骗开的,这一点本王深信不疑,你的皇上也会深信,满州的王公贝勒们也会深信,李大人你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喽。”
“你,真无耻!”
李士桢气得咽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朱云杨所说的听着是那么的荒唐,可却句句又好像是真的般,叫他惊惧万分。
谣言就是这么可怕,明明是假的,听上去荒诞可笑,可架不住无知的人太多,他们根本不会去思考这谣言的真假,他们只会将之当成真的,因为唯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比别人更聪明。若是有人跟他争辩,告诉他谣言是假的,他反而会跟你急。谣言张张嘴,辟谣跑断腿。
“其实我是真想把满城给屠掉的,好叫康熙小儿知道这世上还有比他满州八旗更可怕的军队存在。不过这样做似乎不太好,毕竟满城里都是
些老弱妇孺,杀她们有点胜之不武的感觉。不过若李大人觉得唯有这样才行,那本帅也是纳谏如流的,反正执行屠城的是你李士帧,杀人的也是你手下的抚标和反正的绿营,不是明军!”
他笑了起来,把玩着手中的玉马车,越摸越觉好东西,想着不如把这东西送给云瑶她见了一定很欢喜。自己对那姑娘还是欠了许多。
“你若屠了满城,便是与我大清不共戴天,朝廷绝不会容你,必发大军来灭你!”
李士桢咬牙切齿。他不想再说,也不去想自己的身后污名带给李家的灾难,他只恨不得能将他生剥活吞。
“是啊,这天下还没人敢屠满城,我要是屠了。满州人肯定要疯,你的皇上也会疯,不过,李大人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的局面吧?你以为你的朝廷、你的皇上应该从哪里调兵来呢?噢,对了,有一件事情你还不知道,我得告诉你,贵武和噶夏的人头我已经叫人送到广州了。
这个消息让李士桢眼前一黑,站立不稳。心下也是越发的惊惧。贵武死了,占了广州城的明军已立于不败之地。如此一来,广东清军便是分崩离析,再也不能左右广东局势了。可想明军稳定广州局势后必然会联合义军收拾三江口防线的清军,甚至不用明军动手,三江口的清军也会跟着一起跑。
李士帧心如刀割,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的满州主子感到忧虑,感到恐惧。
许久,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对朱云杨道:“满城妇孺并未沾染汉人鲜血,你放她们一条生路,既可让她们感你的恩德,也可彰显你明军仁义之名,何必非要杀害她们,徒落个暴虐之名呢。”
李士桢的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他不认为朱云杨能够接受他的劝阻。
朱云杨怔了怔,哈哈笑了起来,道:“你是在求我放过满城吗?”
“就算是吧。”
李士帧铁青着脸微一点头,他要为他的主子做最后一点事,哪怕不成功,他也要做。
“当年你在扬州的时候可曾劝多铎放过城内的八十万军民?”
“当年你在江阴的时候杀那十几万江阴百姓的时候可曾手软过?”
“当年你在大同的时候又是不是可怜过城中的无辜百姓?”
“当年你入新会的时候,又可曾为城中被活活吃掉的无辜百姓流过一滴泪?”
“嘉定,昆山,金华,赣州,南昌,四川全境等等多少冤魂等着伸张”
“就是你脚下这座广州城,你又可曾为那几十万冤魂烧过半支香?”
“你什么都没有!你杀我汉人的时候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现在又凭什么叫我放过那些满州人!”
朱云杨的每一句句发问都让李士帧无言以对,他想说大清入关屠杀汉人无可厚非,否则各地汉人如何肯归顺大清安享太平。屠城不过是为了让更多的汉民不敢反抗,初衷也是为了保下更多汉人性命,此即为大恶为大善。
“你李士帧到底是汉人,还是满人!你父亲似乎不是满州人吧?可你都干了些什么!你难道当真不感到愧疚吗!”
“本官”
李士帧想说什么,却被朱云杨打断,他道:“罢了,本王也不是禽兽之人,满城的女人我会放她们一马,给她们活路,不过男人却是要杀的,这一点李大人想必也没有意见吧。”
相对满州人和他当年的所做,朱云杨的决定已是很仁义了,不过李士帧还是低声说了句:“未及丁口的还请你也能放过。”
他以为朱云杨会讥笑他,不想对方却“嗯”了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当年蒙古人都有低过车轮者不杀,我明军难道还能比不上蒙古人,你放心,满城的那些满州小崽子我也会放他们一马,就依蒙古人的办法做,这样,你也可以安心了吧。”
李士帧没有吭声,光此一点怎么也能活下几百满州小童,他日北京知道此事,满州上下都会感他李士帧搭救之恩,从而也能化解可能造的谣言。
“满城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也下去吧,本帅暂时还不杀你,留着你有用。”朱云杨有些疲倦的挥了挥手,吩咐外面的亲兵进来,对他们道:“把这人带下去看好,不许他绝食,也不许他自杀,他若不肯吃东西,你们就给我撬开他的嘴喂!”
闻言,李士帧气得浑身直哆嗦,忍不住就想大骂,却听朱云杨又说了句:“为防李大人咬舌自尽,你们把他牙齿都给我敲掉。”
亲卫们一乐,看着李士帧的目光好不歹毒,李士帧则是不由自主的一个寒颤,没等他想咬舌,边上的亲卫就一拳打脱了他的下巴。
巨痛之下,他惊愕的发现自己的嘴巴不听使唤了。
口齿不清的李士帧愤怒的要大骂,却被亲卫按住。
朱云杨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把玩手中的玉石马车,待李士帧被拖到殿前台阶时,他突然唤住亲卫,然后指着手中的玉石马车对李士帧说道:“刚才忘记与李大人说了,本王所说的车轮是指这辆马车的车轮。”
朱云杨缓缓的抬起手掌,掌中心那辆玉石马车真是雕刻得叫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