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盯着我手中的书包看,我就下意识把书包藏到了身后。
父亲则是招呼我道:“小牡,你过来一下,这位爷爷有话问你,你记得老实回答,不能撒谎知道吗?”
我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慢慢悠悠地向那个老人走了过去。
我一边走一边打量他,他穿着中山装,像极了电视里民国时期的人,他的头都是白的,可脸上却没有几个褶子,留着山羊胡,时不时伸手捋几下。
而最让我惊讶的是他的眼睛,眼睛瞪的很大,可是却让我觉得死气沉沉。
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我不禁感觉头皮麻,然后飞快地把脑袋低下。
此时我已经到了父亲的跟前,我不敢直接走到那个老头儿的跟前。
父亲则是把我推到那老头儿的跟前,然后道:“秦师父,你给看看,我家牡蛋儿的眼,会不会有后遗症。”
那老头点了点头,然后一手直接摸我的额头上,他的手冷冰冰的。
接着他用手扒我的眼皮,然后仔细打量我的眼睛。
我不敢直视他,眼珠子不停地乱转。
那老头儿则是直接呵斥我道:“盯着我看!”
他的声音很严肃,比我们老师生气的时候还可怕,我只好乖乖地把眼睛对准他的脸,看着他的双眼。
那老头看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了我,我赶紧向母亲那边跑,母亲也是揽住我问那老头儿:“秦师父,牡蛋儿他的眼睛没事儿吧?”
那老头儿道:“他的眼睛还真是用三年的寿命换来的,暂时的话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他的眼睛被人下了咒,在特定的情况下,怕是能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人呢,看不到那些东西的时候,生活的世界是简单的,可如果看到了那些东西,生活就会复杂起来,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卷进那些东西的漩涡之中。”
“说的再简单点,这娃很容易招惹上脏东西。”
听到那老头儿的话,父母的眼神同时变得担心起来。
父亲问那老头儿:“秦师父,有什么办法可以根治这个?”
那老头儿摇头说:“暂时没有,如果你们要信得过我,我可以送那娃一道符,保证他三年无碍。”
“同时,还是我之前说的,他书包里的那个铁匣子,我要带走,我可以给你们一笔钱,当作是补偿。”
说到铁匣子,我下意识把书包往身后又藏了一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它交出去的,这可是爷爷留给我的东西。
不等父亲说话,那老头儿把头看向我说:“我的名字叫秦槐魉,师祖,你可愿跟我走?”
他叫我师祖?
不对,我透过秦槐魉那无神的双眼看到,他似乎不是看着我说话,而是穿过我的身体,看着我的书包在说话。
他是对那铁匣子说话。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书包,那书包没有任何反应。
秦槐魉却是皱了皱眉头道:“师祖,你这是不愿意了,也罢,你先在这个孩子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我相信,你迟早会愿意被我带走的。”
说罢,秦槐魉起身就要离开。
父亲赶紧拉住他道:“秦师父,你这就要走了,在这儿吃饭吧。”
秦槐魉摇头说:“不了,我去村委会那边吃,我们队里的人都在那里,明天一早你去找我,我会给你一张符,然后你们缝个小布包,把符箓缝进去,再弄个细绳儿给他挂脖子上,让他贴身带着就好了。”
说罢,秦槐魉转头离开,父亲起身相送。
我则是问母亲,那秦槐魉是什么人。
母亲说:“秦师父,就是前几天指挥填平狐娘娘塔地宫的那位大师,我听人说,在填地宫的时候,狐娘娘开始是不答应的,后来还是那秦师父施展了手段,把狐娘娘给送走了,然后才安稳填了地宫。”
我又问母亲,那秦槐魉怎么忽然跑我们家里来了。
母亲一边收拾桌子上的水杯一边看着我说:“你今天的问题不少啊,寒假作业多不多?”
我点头“嗯”了一声,母亲这才继续说:“秦师父来咱们家,是听说你从狐娘娘的地宫得了一个铁匣子,他说那铁匣子是他师祖留下的东西,想要买走,那个祖开山,是他的师祖,还说王瞎子其实是他的同门师兄。”
王瞎子是他的师兄?
母亲继续说:“对了,你把那铁匣子拿出来给我看看,我看看长的啥样。”
我把铁匣子放到桌子上,母亲看了几眼,不觉得那锈迹斑斑的铁匣子有啥特别之处。
母亲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问我:“对了,牡蛋儿,那个秦师父刚才为啥叫你师祖?”
我摇头说:“不知道。”
母亲自顾自地说:“难不成是得到这铁匣子的人就能做他们一派的掌门人,这个铁匣子是个信物之类的,电视里好像都是这么演的。”
父亲送走了秦槐魉,很快也就回来了,看母亲在看那铁匣子,也是凑过来看了一会儿。
父亲道:“这铁匣子里装了啥,牡蛋儿,你打开看过没?”
我摇头说:“打不开。”
母亲试了试也打不开,然后就问父亲:“要不找个改锥撬开看看。”
父亲摇头说:“秦师父刚才走的时候吩咐我,无论如何也不要打开那铁匣子,说是打开了那铁匣子,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咱们牡蛋儿了。”
母亲吓了一跳,也是问我,到底有没有打开过那盒子。
我再次摇头说:“真没有。”
母亲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这铁匣子,我先替你收起来,你还是不要带在身上了,万一你那天不小心给磕碰开了,那就坏大事儿了。”
说着,母亲就直接把铁匣子给收了起来。
我有些不愿意,可却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我问父母,为啥那么相信秦槐魉的话,父亲就道了一句:“因为我们昨晚做了同一个梦,在梦里秦槐魉说,他今天会来找我们,然后他今天就真来了,他一来就说,昨天咱们梦里见过了,他知道我们做的啥梦,或者说,他昨晚进入了我们的梦里,这可是有大本事的人,才能做出的事儿。”
听父亲这么说,我心里也是吓了一跳,能进入别人的梦里,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接下来一晚上,父母一直在讨论秦槐魉的事儿,说着说着,秦槐魉就被神话了,在父母的影响下,我下意识觉得秦槐魉好像是一个神仙下凡。
等我长大后才知道,人在很多时候因为无知和崇拜,会不断放大一个人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当那个形象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演变为信仰。
而在那个时候,受到父母的影响,秦槐魉已经快成为我的信仰了。
之所以是快,而不完全是,是因为爷爷生前说,让我不要把东西给王瞎子,这就说明王瞎子可能是坏人,而秦槐魉和王瞎子是同门,那秦槐魉多半也是坏人。
我是不会拿一个坏人当信仰的。
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拿电视里的孙悟空当成自己的信仰。
秦槐魉离开我家的第二天早起,父亲真从他那里拿回来一张符,母亲也是给我缝制了一个小布包,串了一条红线绳儿。
我也是把那小布包挂在脖子上。
同时父亲回来后,也是给母亲说了一件事儿,我恰好听到了,那就是秦槐魉那些人又重新选了一个地方,准备重修狐娘娘塔。
母亲问:“狐娘娘不是被送走了,咋还重修啊?”
父亲说:“村里那个王泉林,就是老王家的二小子,好像因为填地宫得了一场怪病,说自己是一只狐狸,把自家养的鸡,一夜之间都给咬死了,就昨天晚上生的事儿。”
“秦师父说,狐娘娘地宫住的狐狸不止一只,大概有漏网之鱼,所以他要重修狐娘娘塔,把剩下的狐狸全给镇起来。”
“原来的狐娘娘塔是供奉塔,而这次秦师父说,要修镇灵塔,就是专压恶魂的塔。”
母亲又问:“狐娘娘给咱家牡蛋儿治好了眼,咋还成恶魂了?”
父亲道:“大概是狐娘娘是被送走了,它的手下有几只坏狐狸吧。”
听着父母的谈论,我则是想起了王瞎子和爷爷带着我去狐娘娘地宫医眼那晚生的事儿,王瞎子好像说,狐娘娘本来就是坏的,是编写县志的人把狐娘娘给写好了。
而我们老张家的祖上,就是编写县志的。
这一天,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啥不好的事儿要生,那一天我寒假作业写不下去就算了,就算出去玩也总是走神。
而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睡下后,我更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我躺在一条小河边的草地上,而在我旁边卧着一只巨大的白狐狸,那白狐狸比牛还要大一圈,它安静地卧在我旁边,闭着眼。
在梦里,我好像和那白狐狸已经认识很久,我们是多年的朋友!
可我又担心那狐狸会忽然睁开眼,我总觉得它睁开眼的时候,会有什么危险降临在我身上。
就在我有那种感觉的时候,那只巨大的狐狸眼睛就动了动,它好像要睁开自己的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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