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猛兽,阿卉就来劲了,做个鬼脸:“园中有豹子!可凶了,你怕不怕?”
天宝见阿卉天真烂漫、憨态可掬,点头道:“怕。”心里却想,草屋中和尚比一般的豹子可狠毒多了。想到阿卉一家的救助,又觉得世间还是好人居多。
过得一会,阿妍取了木盒回来,天宝见那无患木盒乌漆墨黑,心想,无患木是何木?这个地方的东西怎么都闻所未闻,不似人间所有。
阿卉万分不舍地把葫芦放入木盒,叹了口气:“你们大人,这也怕,那也怕,我长大了可不要变成这样儿。”
此时,窗外扑棱扑棱飞来一只乌黑的鸟儿,停在窗棂上。
阿妍过去摸了摸鸟的头,从它爪上取出一张纸条,打开看了看,俯近母亲,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玉婆婆病得很重,似乎是中毒了,乌鹊从堂庭山带回了玉婆婆亲手写的信。”
阿卉耳尖嘴快:“医神竟会病重?世间哪有她不会解的毒?姐姐你可看清了,是玉婆婆亲手写的?”
白夫人面色不悦:“阿卉!你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女孩子要知书达理,喜行不言色。”
阿卉吐吐舌头。
白夫人向天宝行个礼:“袁公子早些歇息。”带着两个女儿匆匆离去。
母女三人走后,天宝独自留在木屋中,闭眼回味那叫阿妍的少女的一颦一笑,这种胸中酥麻、脑中混乱、全身发软又精神高涨的感觉实是平生未遇。
他见窗外有莹光闪耀,便慢慢下床走到窗边。天上月光明亮,不远处有一座山峰高耸入云。半山腰隐约有大片灯光和庄园。自己所在之所是山脚的一所园子,园里种了大片植物,那些植物连绵不绝,不知这园子到底有多大。幽幽花香随夜风阵阵飘来,闻之十分惬意。
木屋的窗边有一小池,池中种着各色睡莲,池底有大如鸡卵的石头,其色如金,光照柔和,映得那池水十分光亮,如一面大镜子,将园子近处都照亮了。
天宝不知池水中发亮的石头到底是何物,愣愣地盯着看。寻思等将那葫芦送到青丘山后,就回林中小屋收拾父亲和马大哥他们的遗骨,送他们回乡后,便回到鹊山。如果进不了庄,就在山脚搭个小屋住下,阿妍姑娘出入之时,总是能看到几回的。又觉得自己不再找母亲了十分不孝,那林中的女尸十分可怕,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妖魔鬼怪,翻来覆去一晚上,天亮时才迷迷糊糊入睡。
睡了两个时辰后,阿卉就领着一个满面皱纹的跛足老头来了,阿卉郑重地把木盒和两片金叶子交给天宝。
“天宝哥哥,这是哑叔,他会送你出庄。出了庄,你会看到一棵特别特别大的老桃树,”阿卉张开双臂做了个环抱的动作:“桃树下有一匹黑马,你叫它叫黑叔就行了,黑叔会带你去青丘山,到了青丘山,你让它自己回来就行了。你千万不要上山,一直往南走,就能回到江南了。我娘说,叫你万万不可再回那片林子。另外,这些钱给你。盒子你拿好,小心点儿别摔坏了。”
天宝不好意思地问:“敢问阿卉小姐,我原来……的衣服呢?”
“你那套道士衣服?娘说太脏了,你就穿现在身上这套吧。”
“阿卉小姐,你能不能带我面见令堂和令姐,我想当面向她们道谢告辞。”
“她们出门了。”阿卉转身向哑奴做了个手势。
哑奴向天宝招手,天宝只得跟着他出了小木屋。
木屋外是一个十分阔大的园子,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一眼望不到头。并没有白夫人所说的猛兽,天空中飞着成群的黑色小鸟,象喜鹊,又不太像。
园中种的植物天宝都没见过。有一种象大蒜一样的植物,叶中心抽出一根长长的条,茎端开花,花呈白色,花心橙红,香味极清新,闻之令人为之一振。阿卉蹦蹦跳跳过来摘了一朵,递给天宝:“这是柰祗花,特别好吃。你试试。”
天宝接过学着阿卉的样子食那花心,果然甜爽难言,滋味绝妙。
园子里还有一种草,结的果子和麻雀一模一样。路旁又有两株大树,树上的花一朵朵开出来,一开出来立即变成蝴蝶飞走了,天宝边走边惊叹,哑奴见惯不怪,毫无表情地在前面慢慢走。
走到门边,阿卉向天宝挥挥手,大声说:“我在这玩一会,你自己走吧。门上那个是护门草,有生人通过就会大声叫骂,你别怕,捂着耳朵快点儿过去就行了!”
天宝恋恋不舍地和阿卉挥手。过那草木组成的门时,护门草果然发出震耳欲聋的骂声,和人声一模一样,即使捂着耳朵,也吓得天宝连滚带爬。
出了园子,不远处就是湖,湖边有舟,哑奴示意天宝上船,天宝回头看半山腰的庄园,已被云雾环绕,不知所踪了。
上了船,哑奴解开纤绳,拿起橹划了起来。天宝打手势问他要不要自己帮忙划,哑奴摇头。指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能听见,又张开嘴,口中空荡荡没有舌头。
天宝大骇,不敢再问。心想,看来这人只是说不出话而已。他的舌头不知是生下即无还是后来被割掉的?见他满面皱纹,心生怜悯,握了握他的手。
哑奴点头微笑。大约是明白了天宝的意思。
划得一会,到了湖心,小舟突然缓慢地转起圈来,哑奴打个手势,示意天宝坐好,拿起船橹在船舷边敲了两下。
天宝最后一次望向园子,发现才在湖上划出几丈,园子和庄园都已被云雾遮盖,踪影全无了。
那哑奴示意天宝抓住船舷,天宝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小舟就剧烈地旋转起来,水底生出一个大大的漩涡,把天宝和小舟猛地吸了进去。
天宝吓得惊惶大叫,但一入水面,小舟立即停止打转,平稳地在漩涡中间滑行,滑了一小会,小舟出了水面,竟然已到岸边,天宝和哑奴身上的衣服一点没湿。
天宝摸摸怀中,木盒和金叶子仍在。想了想,打开木盒把葫芦揣入怀中,把金叶子小心地收到盒子里。
湖岸与那园中景物完全不同,是天宝熟悉的人间景色,萧瑟、清冷,群山冷漠地俯视大地。岸边果然有株极大的老桃树,甚丑,树下拴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黑色老马,黑马其貌不扬,额上有白毛,一直长到口上。
天宝上了岸,哑奴示意他骑马,旋即调头。天宝目送哑奴离去,心里各种滋味,回想这几日的经历,觉得就象做梦一样。
天宝过去解开马绳,见它瘦得皮包骨头,心道,我坐上去准会压死它。
老马的眼睛象会说话一样望着天宝,天宝摸摸它的头:“马大哥,黑叔,我没骑过马,你能慢点儿吗?”
老马居然眨了眨眼。
天宝见它能听懂人话,心想,听得懂是对的,听不懂就不是这庄主家的马了。好奇地问:“你都怎么进庄呢?你总不能坐船吧?”
那老马看他一眼,并无表示。
天宝只得上马:“那去青丘山吧。”老马撒开蹄子就跑,差点把天宝甩下马背,原来竟是匹风驰电挚的神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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