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聪、波仁跌跌撞撞地冲入密室,赫然发现,这间密室与他们想象中的“密室”竟是截然不同。
与其说是一间密室,不如说是一处僧舍。
这里没有金山银山、没有珍珠翡翠、没有雕梁画栋、没有灵芝仙草……
简言之,密室中寻不到半点“奇珍异宝”的影子。恰恰相反,密室内外可谓极尽朴素之能事,堪称四面简约,八方素净。
密室纵向分成三间,石门之后为前屋,再者为中屋,最末为后屋。除此之外,中屋左右各有一间侧室,一为厨房,一为茅舍。
前屋内供奉着一尊佛像,四周挂满唐卡,除此之外便是空空荡荡,再无一物。
中屋为书屋,四面书架,整整齐齐地陈列着各类佛教经书。中间铺着一块蒲团,前边规规矩矩地摆放着一串念珠、一个转经轮,一个金刚杵。此外,墙边立着一个衣架,上挂紫红僧衣一件,一尘不染,毫无褶皱。
后屋是睡房,不过没有床榻,只是沿墙根铺着一袭被褥。有一个四方小桌,但却无凳,桌上筷碗杯碟,仅此一套。
当汤聪、波仁满眼好奇地在密室中环顾一圈后,二人的脸上皆布满震惊之色。
“这……这就是传说中布达拉宫最神秘的地方?禁地中的禁地?”汤聪难以置信地呢喃道,“可我连半个铜板都看不到,谈何珍宝?”
面对汤聪的抱怨,波仁对此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只能瞪着一双充满困惑的眼睛,在密室内外来回地打量。
“吱!”
突然,木门声响,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僧自后屋走出,正巧与中屋内的汤聪、波仁迎面相遇。
六目相视,不约而同地稍稍一愣。紧接着,三人的脸上渐渐涌现出三种迥然不同的神情。
“他是谁?”汤聪满眼错愕地望着小僧,好奇道,“我们才刚刚打开密室,他却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他一直住在密室中?”
闻言,不等波仁用藏语发问,小僧却眼前一亮,迟疑道:“你们是……汉人?”
此言一出,汤、波二人皆被吓了一跳。汤聪急忙稳定心神,结结巴巴地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你们果然是汉人。”小僧并未直言回答,而是微微一笑,随之轻轻点了点头。
说来也是奇怪,如此诡异的见面,汤聪和波仁两个大人尚未完全从震惊中清醒,反而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僧,却是神情淡然,目光温和,似乎对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毫无慌乱之意,更无戒备之心。
“这是怎么回事?”
波仁对汤聪的困惑置之不理,只是目光古怪地死死盯着小僧,半晌未曾开口。
见状,汤聪不禁眉头一皱,索性将心一横,一个箭步冲至小僧身前,威胁道:“小和尚,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敢耍花样,我马上宰了你。”
“世事无常,施主何故戾气太盛?”小僧不卑不亢,神情泰然自若,言语更是风轻云淡,“施主有何不解,大可直言不讳。小僧必将竭尽所能,为施主开示解惑。”
“少他妈废话!”汤聪怒声道,“我且问你,佛莲子在哪儿?”
“敢问施主,为何要找佛莲子?”小僧不急不缓地反问道。
“不该你知道的,最好少问!”汤聪听着密室外柳寻衣与班桑的打斗声,顿觉心急如焚,一把攥住小僧的衣领,急声催促道,“快告诉我!”
小僧似乎看破汤聪的心思,目光微微向外一瞥,问道:“外边可是施主的朋友?”
“是又如何?”汤聪眉头紧皱,不耐道,“你休想拖延时间,眼下你在老子手里,就算措丹赶来也救不了你。若不想死,赶快告诉我佛莲子在哪儿?”
“世间本无佛,佛自在心中。”小僧讳莫如深地微笑道,“请恕小僧再问一次,施主如此急切地寻找佛莲子,究竟所为何事?”
“你……”汤聪气急败坏,恨不能一掌将小僧拍死。
“汤兄弟稍安勿躁,让我和他说。”
不知何时,波仁已凑到近前,先出手将怒不可遏的汤聪推到一旁,继而俯身蹲在小僧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小师傅,我们要佛莲子是为了治病救人,你告诉我们吧!”
“佛莲子救不了人。”小僧摇头道,“六道有轮回,善恶有因果。若是命中注定,自是劫数难逃,佛莲子又岂能逆天而行?”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怕只救一个人,也是功德无量。”
“众生皆是佛,施主也是佛。”小僧答道,“与其人救己,不如己救人。”
“小师傅,你……”
“仁兄,不必与他废话,门主已将班桑引开,我们必须马上走,耽误不得!”汤聪急声道,“刚才我们已经找了一圈,根本没发现什么佛莲子,眼下脱身要紧,快走吧!”
“言之有理。”波仁重重点了点头,同时狠劈一掌,将小僧打昏在地,继而将其抗在肩上。
“你带他作甚?”汤聪一愣,百思不解。
“这个小和尚突然出现在密室,难道你不觉的蹊跷吗?”波仁解释道,“听他刚刚的一番言论,我猜他一定知道佛莲子的下落,所以带他回去慢慢拷问。”
“这……”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不等汤聪犹豫,波仁已不由分说地扛着小僧,快步朝密室外奔去。万急之下,汤聪也来不及多想,只能紧随其后,为波仁保驾护航。
片刻之后,二人在楼梯口遇见满身血迹的柳寻衣。
此时,楼道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奄奄一息的侍卫,其中一个被点住穴道仍不断“呜呼”的汉子,正是措丹的亲信,班桑。
“门主!”
一见柳寻衣,汤聪登时面露喜色,快步上前,满眼担忧地望着柳寻衣身上的斑斑血迹,关切道:“你受伤了?”
“都是他们的血。”柳寻衣目光苦涩地俯视着班桑几人,转而神色一禀,正色道,“刚刚我下去查探,发现措丹已经有所怀疑,他下令封锁布达拉宫,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那我们怎么办?”波仁心中慌乱,面白如纸。
“我们……”柳寻衣话未出口,却突然发现波仁肩上扛着一位昏迷不醒的小僧,错愕道,“仁兄,他是……”
“我们在密室中没找到佛莲子,只见到这个小和尚。”汤聪解释道,“仁兄怀疑小和尚知道佛莲子的下落,因此想带他回去拷问。”
“什么?”柳寻衣大惊失色,疾呼道,“你们没找到佛莲子?”
“没有。”汤聪叹息道,“那间密室根本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而是……”
“柳兄弟、汤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具体情形待我们脱离虎口后,再慢慢解释不迟。”波仁仓促打断道,“眼下,措丹已有所察觉,八王间的争斗也渐渐偃息,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
“不错。”柳寻衣点头道,“此地多留一刻,便多一份凶险,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可是措丹已将布达拉宫全部戒严,我们如何逃的出去?”汤聪绝望道,“此刻楼下聚集着大批侍卫,只凭我们三个断无杀出去的可能。”
“没错!”柳寻衣神情凝重,幽幽地说道,“我们三个的确无法杀出去,但如果只是你们两个,或有一线生机。”
“什么意思?”
“我替你们牵制措丹和大部分侍卫,你们趁虚而逃。”柳寻衣沉声道,“汤聪,以你的武功,对付三五个守门的侍卫应该不在话下。”
“可是门主……”
“不必迟疑,我自有办法脱身。”柳寻衣挥手打断道,“你们先找地方藏起来,待我将八王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这儿,你们再走不迟。”
说罢,不等汤聪和波仁再劝,柳寻衣迅速抬起咆哮不止的班桑,快步朝密室走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柳寻衣已将班桑和几名侍卫,全部囚禁于密室之中,并取出钥匙,将密室大门重新关上。
“你们伺机而动,离开布达拉宫后,即刻前往唐古拉山南麓的天榕寺,我们在那儿会合。”
柳寻衣将汤聪、波仁藏于暗处,并细细叮嘱一番。紧接着,他拿着八把钥匙,故作惊慌地朝楼下冲去。
一路上,柳寻衣将钥匙分别掷于布达拉宫的各个角落,自己手里只攥着一把,火急火燎地闯入人头攒动的日光殿。
柳寻衣的出现,立即吸引来众人好奇的目光,当他们看到柳寻衣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时,一个个不禁面露古怪之色。
柳寻衣继续装聋作哑,支支吾吾地冲到怒气未消的措丹面前,朝他手足舞蹈地比划一番。在措丹那副不胜其烦的厌恶目光下,将一把密室钥匙双手呈现在他的眼前。
一见此物,措丹的脸色陡然一变,喧嚣嘈杂的日光殿也顿时安静下来。
措丹虎目如炬,寒光闪烁,伸手接过密室钥匙,同时语气不善地朝柳寻衣“叱问”一番。
柳寻衣不明所以,只是装傻充愣地伸手连连点指着楼上,一副被吓破胆的惶恐模样。
他一边指着楼上,一边用手做刀,在自己的脖子上、肚子上来回地比划,示意楼上刚刚经历过一场殊死鏖战。
见柳寻衣一问三不知,一副傻头傻脑的愚痴模样,措丹不禁心生愠怒,抬起一脚狠狠踹在柳寻衣的胸口,将其踹翻在地,哀嚎连连。
与此同时,措丹和其他七王及部盟首领,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朝楼上杀去。
当措丹率领大批人马上楼之后,柳寻衣以迅雷之势,轻而易举地解决掉所剩无几的岗哨侍卫,接应汤聪、波仁从另一处楼梯悄悄下来。
“门主……”
“嘘!”柳寻衣低声道,“楼下的岗哨,我已替你们尽数解决,现在只剩宫门外的几个侍卫。”
汤聪兴奋道:“天赐良机,不如我们一起走?”
“不行。”柳寻衣拒绝道,“我若走了,措丹上楼后未发现异常,必能反省过来。这一上一下不过片刻之间,我们又能跑多远?一旦措丹下令封锁全城,我们定然插翅难飞。因此,我必须留下,继续转移措丹的注意,给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可是……”
“废话少说,快走!”
柳寻衣迫不及待连番催促,将他们硬生生地推出日光殿。待目送汤聪、波仁依依不舍地离开之后,他的脸色陡然一变,随之又装出一副六神无主的惶恐模样,踉跄着朝楼上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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