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西楚三骚
项梁没好脸色的给了项羽一个白眼,再看项庄时,顿时觉得往日不曾关注的侄子此时却格外顺眼。
项庄正襟跪坐,一丝不苟,还保持着施礼的姿势,仿佛他不答应,他就不收回似的。
“今日课业至此。”
项梁正陷窘境,又被项羽这么一搅和,也就没了教下去的心情,一挥广袖,便下令赶人,他要一个人好好静静!
“哦。”
项羽随口应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往日叔父唯恐他不学,今日却藏着掖着,使他满腔热忱化为沮丧,只能怔怔的站在那里,有些不甘。
项庄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徐徐退去,走得风轻云淡。
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但这事好似雾里探花,何为勇士?何为清廉?何为贤良?何为忠圣?何为豪杰?
庄子他老人家是道家学派主要创始人之一,说的跟算命一样玄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恐怕项梁自己也搞不懂,要不然也不会全天下的联络亡国遗老遗少,结果投资不少,结交的却都是些骗吃骗喝、混吃等死之徒,大才之辈却一个也没结交到。
项庄跟着他学武艺、兵法等还尚可,但要是跟着他学诸侯之剑,恐怕要被他带到沟里去。
而且这诸侯之剑,他已然入门,因为这大千世界,除了人心他猜不透,但仅仅只言才学,他刚好知道那么几个王佐之才,仅此而已。
之所以提出来要跟项梁他学诸侯之剑,其因有三:
第一、明志,用足够响亮的噱头引起项梁的关注,从而调整项氏一族的利益分配;
第二、让项梁深入反思,为以后项氏一族能真正招揽人才;
第三、除了压项羽一头外,也是埋下的一招阳谋。兄长项羽堂堂正正,只要有言在先,以后纵是明着抢人、分权,那也是为了实现理想而奋斗,量他也无话说,只能捏着鼻子认。
也幸好他兄长是项羽,要是是刘邦那厮,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庄弟!且等等我。”
项羽见项庄就这么洒脱的走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坚持,只得跟在其后跑了出来。
他追上项庄,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热切道:“庄弟之志甚矣,为兄钦佩之致!”
项庄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揉了揉快要散架的肩膀,心想这一巴掌绝对是报复!
“不及兄长豪情之万一也”项庄揉着肩,没好气道。
他俩刚好迈出院门,在院子傍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就跳下一人来。此人身高七尺有余,且形貌昳丽,虽不及项羽般霸气,却比十年磨一剑的项庄更英气逼人。
“羽兄!”
他轻唤一声,便向他们走来,又说到:“听闻小庄昨日病倒,今日本想过来探望,却不曾想你自个儿就出来了,莫不是羽兄诓我耶?”
项庄看着他瘦削俊俏的面庞,此时见他剑眉一挑望向项羽,一股傲气浑然天成,便想起能对项羽丝毫不掩盖情绪的,除了他发小龙且外便无其他人了。
“阿龙,庄弟他昨日确实恶疾病发,今日却已然好转,呵呵……”耿直的项羽说出一段自己都怀疑的话,又立即补了一句:“不信你自己问他便是。”
龙且显然不相信,又转头打量项庄一番,只见他印堂发亮,面色红润,就更为不信了。
“且兄……”
项庄淡然一笑,不可置否。这糊涂账,你让我怎么解释?干脆就不解释了。
“小庄,几日不见却生了分,嗯——?”
龙且一拳打在了项庄肩头,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项庄不由得汗颜,看来装得过了头,致使已成习惯,一时竟把这茬给忘了,平日里他与项羽都是唤龙且为“阿龙”的。
龙且显然是与项羽开了个玩笑,项羽骗谁也不能骗他啊。但项庄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傻乎乎的站出来帮他解释,龙且自然就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他,嬉笑道:“既然羽兄诓我,那今日喝酒,必你请客。”
项庄见龙且对他眨眨眼,立即明白意有所指,也来劲了,附和道:“嘿,当是如此,阿龙所言甚是有理!”
“得!”
豪爽的项羽看着狼狈为奸的龙且与项庄,哪里还不明白他们两在敲诈他啊?
再说了,项庄与龙且哪有闲钱喝酒啊?那次去喝酒不是他付账的?早习惯了!
西楚三骚终于凑齐!
项羽与龙且带着项庄轻车熟路的来到市集酒馆。此时时节艰难,徭役赋税沉重,有心情出来饮酒,或有能力出来饮酒之人少之又少。血气方刚的三人在这空荡荡的酒馆二楼也闷得发慌,便选了靠窗处的席位,看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增些热闹。
项庄一路走来,看到了许多穷苦人家;现在在高处望去,更为直观,只见市集三三两两的行人,衣衫褴褛、食不果腹者居多,而偶尔也有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出没,但多是纵马急驰,丝毫不在乎别人的死活,真是典型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心肠软的他哪里见过这种情景?不由得悲从中来,感叹这乱世之中,人若浮萍,哀声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项羽与龙且对饮正兴,项庄“没来由”的话语使他们顿时愕然,也怔怔的放下酒碗看着窗外。山河破碎,他们少年血性,想的都是如何复国兴家,行侠仗义。至于天下百姓,谁还在乎这些?
“暴秦!”
慷慨悲歌的项羽低声怒喝,其复仇执念又被唤醒,可千般怨、万般恨却要一而再的压制,只得化为一句“暴秦”融于酒中!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又重重的砸在桌面上,碎成几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项庄看着活在大秦帝国治下生如草芥一般的百姓,难怪过一年后陈胜吴广登高一呼,便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
可叹又可恨的是陈胜、吴广虽奋起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点燃了燎原烽火,但革命尚未成功,其就自立为王,开始贪图安乐,排除异己!
怜天下百姓,化为路边枯骨,换来的却是无休止的内斗,成就了一群草头王。
可不破不立,结束这乱世也唯有兵甲凶器,可介时兵革一开,便流血千里,唯有尽快结束乱世,才可享盛世太平!
他转念一想,陈涉翁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迁徙之徒,都能震臂高呼,建立张楚政权,一时风头无两;而区区一介泗水亭长刘邦更是空手套白狼,建立巍巍大汉!
而他才学虽不足称道,但奈何“以前”受的套路多啊!而且眼界也足够宽广,也没有时代的局限性,为何不可王也?
项庄也是容易热血上头的人,昨晚虽然喊出“亡秦者,庄也”的话语,但时间一久便也会热血退去,这决心也会动摇,而经此一悟,让他更看清了时势,从而助长了他的野望,也坚定了他的野心,舍我其谁的自问:我为何不可王也?
华夏一族走的弯路太多了,经不起这些人瞎折腾!而我就是真命天子,乃扶大厦于将倾之人!
“兄长!”
项庄取了一只碗从新满上端给项羽,道:“兄长之恨,亦是庄之恨!”
项羽端酒与项庄、龙且碰杯一饮而尽。
本是热血高涨、怒火焚天之时,项庄适时一叹,泼冷水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氏一族,本应奉天命,伐无道,诛暴秦!而叔父却终日与六国亡臣遗老为伍,时至今日,眼看天下百姓疾苦却一事无成,何其悲乎?”
“啪!”
可怜的酒碗又碎了一只。
尊卑有序,妄议长辈本是不是,但项羽对叔父项梁显然积怨颇多,也没有责备项庄,而是恼道:“我曾多次与叔父言明,六国亡臣遗老,苟且偷生,怯懦无能,胆小如鼠,却又心性贪婪,恬不知耻。与之为伍只会惰了项氏一族的血性!毁了项氏一族的名声!”
项羽说到此处,端起了酒坛猛灌了几口,显然不解气,又道:“可你知叔父怎说?”
非议长辈,龙且自然不好多问,但项庄则不同,煽风点火似的立即追问道:“叔父怎说?”
呵——!项羽更为恼火,道:“叔父说,此间之人,皆乃吾之盟友,待时机一到,便可串联反秦,当珍重也!”
这时不等项庄再问,项羽酒劲上头,赤红着眼,喃喃道:“此等鼠辈,我项羽羞之为伍,恨不得杀之!”
项庄一惊,连忙向四周看去。幸好清净的酒馆四下无人,但项羽两次砸碗已经引起路人注意,项庄害怕他酒后失言,便连忙说到:“此地不可多言,庄有一计,可解兄长心头之恨!兄长且随便我来。”
项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抛下几个钱,带着龙且跟着项庄匆匆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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