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时少有的在杨府留了大半天。
回到后院时,已是傍晚。
他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玲珑身影:夏惟正坐在院里的那棵老树下,在柔和的霞光中把玩着白净手腕上的玉镯,和着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轻哼着小曲。
他没有想到这个时间还能遇到夏惟。
“在看晚霞吗?”
龙时走到夏惟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此刻,夕阳正慢慢沉入波光粼粼的湖面,
“从这里看的话会非常好看呢。”夏惟笑盈盈地转向龙时,“你看,就像是湖水把太阳熄灭了。”
龙时抬起长袍的下摆,和夏惟一样盘坐在了地上。
“你答应父王要去做那个沙城铁骑的校尉了?”夏惟偏头看着一旁的龙时。
“嗯。”龙时点了点头。
夏惟轻轻“哦”了一声。
她也明白,领了校尉令,意味着很快龙时就要前往驻地报到,她又会要好一阵子见不到龙时了。
想到这,她竟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不过,你当了校尉,就可以出缈城了吧?而且,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去到漠国外边。”夏惟抱着双膝远眺,她脸上流露出的是无比羡慕的表情。
“所以,你想出缈城?还想要出漠国?”龙时看着夏惟那张若有所思的脸问到。
“当然了,我还从没有见过缈城外面的世界是什么。”夏惟将头靠在双膝上,“我知道,穹隆就像一张大饼,被一把刀分成了南北两半,北边是一片沙漠,南边是肥沃的平原。我们漠国一国就占了整个北边,其他的国家则一起挤在南边的那块大饼上。”
“刀?”龙时道,“你说的是堑山吧?穹隆被堑山一分为二,北边叫做北漠,南边叫做内原。”
“好像是……”夏惟转了转灵眸,似在回忆,但她又很快停下了思索,“哎呀,那么多山啊、原啊的,谁能记得清嘛?”
“是谁告诉你的这些?”龙时问道。
“是冷爷爷,他看到我在看《穹隆志》,我看不懂的地方就问了一下他,他就和我说了咯。”夏惟道。
龙时淡淡一笑,他还好奇是谁会把穹隆比作饼,把堑山比作刀,想到是那位大玉将军,他也就不奇怪了。
“冷爷爷还说,漠国人总是望着那把刀叹息。他说就是那把刀,挡住了他的马,所以漠国人只能被困在沙漠的绿洲里,生活得很艰难。可是,我连沙漠都没有见过呢。”
龙时想了想,其实他也没有见过沙漠。
因为缈城所在的这个绿洲经过人们几百年的不断劳作,已经扩大了好几倍,这里四季分明,并不像深处沙漠之中。
漠国如今还在持之以恒地治沙,每一个绿洲都有一个专门的机构就叫做“造绿司”。现在,几个大的绿洲之间已经开始渐渐连到一起,眼看着就要变成沙漠中的一个大平原了。
可是,龙时看过地图,这个“大平原”和外面真正的大沙漠相比,那真的还是小巫见大巫。毕竟漠国的领土,三分之二是沙漠,如果不是如此,又怎么会叫漠国呢?
“你想去看看外面的沙漠?”
“当然了。”夏惟点点头,“我还想看看冷爷爷说的那把刀,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到底有多高,多大,能把整个穹隆分成两半。”
“的确……”龙时也若有所思地应和了一声。
“不止这些,还有内原的蕴江,梁国的百鸟湖,樊国的红林……” 夏惟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在宫里待的这几个月在书中了解到的名胜,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玉笋般的手指记录个数。
龙时听着她一个个地说,自己的脑海中也跟着一个个地想。他也突然发觉,八荒真的好大,只是一个穹隆就已经有数不胜数的风景,那整个八荒呢?
“阿时,你知不知道南乡?”这时,夏惟突然问了龙时一句。
“嗯,就是在蕴江的南边。”龙时答到。
“听说那边可以连着一个月下小雨,那里的女孩子们也很会打扮,听说,她们的衣裙都很鲜亮,比我们这边千篇一律的长裙要有意思的多了。”
“呵呵,你说她们穿的那种百褶裙吗?那是给南乡的柔弱女子穿的,要是穿在你身上,怕是褶子都要被你给疯没。”龙时调侃道。
“哼!从你嘴里蹦不出好话来!”夏惟白了龙时一眼。
“你真的看了《穹隆志》?”龙时问。
“对啊。不看的话,我也不会知道,原来天下这么大,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和好看的风景。”
夏惟的表情平淡下来。
此时,最后一缕晚霞打在两人身上,从湖面到天边,此方天地,像是都被抹上了一层胭脂粉。
“诶,阿时,你答应我一个愿望好不好?”
见夏惟像是认真在说,龙时便问:“什么愿望?要是那种摘星星摘月亮的愿望就还是算了吧。”
夏惟一笑,“没有那么难啦。我只是想要你以后能带我去找一找,这世上最美的风景。”
“最美的风景?那什么才算是最美?”龙时又问。
夏惟狡黠一笑,“现在先不告诉你,等哪天我想看了,再和你说。”
“这算什么?”龙时低语。
“你答不答应?”夏惟的灵眸直视着龙时。
看夏惟这样一副认真的模样,龙时也只好点了点头,“好了,答应你就是了。”
“那说话算数,不许反悔。”
“说话算数,不反悔。”
夏惟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笑靥明艳动人。
龙时像是被那笑感染,也淡淡地笑了起来。
……
“龙族和穹隆的兵法大体上是相近的,但又有诸多细节上的不同。比如,行军速度。从都城触虹至惜旦城,有五百里脚程,龙军正常行军需十日,如轻装奔袭,则可短至八日。而从漠国沙城到南洲,也是约五百里,漠国铁翎军步行约十五日。为师知道你不仅看过龙族的兵书,也看过不少穹隆的。既已看过,两者之间的诸多细微差别,你要好好把握。”惊雷道,为今日的讲解结了个尾。
以往惊雷与龙时讲解的地点通常是在他的那间小屋,但是,这一次改为在院内的石桌上。主要是为了方便惊梳苒也一同旁听。
“谨遵老师教诲。”龙时心事重重地谢过,随后见缝插针地对惊雷道,“老师,国主下了校尉令,过两日徒儿就要离开缈城,前往南洲了。”
“嗯。”惊雷合上手中的书本,淡然地应了一声。
“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十年的恩情,徒儿会牢记,择日便是剖心掏肺也定会相报。”龙时站起身,对着惊雷行了一个大礼。
“怎么,这就想着要快点摆脱为师了么?”
“徒儿不敢!”龙时赶忙低下头,急着澄清,“只是,徒儿确会有一阵时日见不到老师了……”
但惊雷却摇摇头,面色也放松下来,“为师听说了,你是漠国最年轻的校尉。倒是不否认你有那么几分将才,但在经历大战之前,你充其量只是个纸上谈兵的愣头青。去见识见识也好,你可以驭气,有‘冥灵龙枪’这套枪法,若是有朝一日真上了战场,至少也还能自保。”
“谢老师……”龙时拱了拱手。
“《龙荒》你看完了吗?”惊雷转而问。
“回老师,看完了。”龙时点头。
“看完的话,就还给梳苒吧。”
龙时应下,随即回屋取来一本厚厚的书,这本书被保管的非常好,虽然已经借给龙时数月,但是和送予龙时之前相比几乎没有区别。
“梳苒,多谢了。”他这一番道谢更是对她在自己比武期间的两个月不遗余力相助的感谢。
惊梳苒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厚重的书本,抱在怀中。
“走吧,梳苒。”惊雷挥了挥衣袖,走出了院子。
“昔芳,保重。”惊梳苒面向龙时,行了个礼。
“保重。”
……
两日之后。
杨府大门前,龙时已经换上了沙城铁骑军士的制式布衣。这身衣物虽然比起寻常老百姓的衣着要好上一些,但是却还是远比不上杨府里送来的衣物。
不过龙时倒也理解,在漠国的军中,只有士卒没有公子,入了行伍中,名声便只与战功挂钩。
此时,一旁的木柔正伸手帮他打理身上的衣物,而杨培龙则是站在门口,远远看着两人。
许久,一阵马蹄声响起,大路上现出一彪人马,大概十数人。为首的,是穿着和龙时相同衣物的齐炎。
见到杨府的牌匾,齐炎翻身下马,先向木柔行了个礼,再转向龙时,“昔芳兄,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龙时也回礼道。
齐炎同为沙城铁骑校尉,此番与龙时一同前往南洲,可以说是顺理成章。
“从缈城到南洲,我们奉命驰马加急前往,要四日才能到达。昔芳兄初次远行,更当做好万全准备。”齐炎道。
“多谢齐大公子关心,他父亲已将诸事与他交代过了。”木柔道。
“原来如此,那是齐某多虑了。”
“时儿,上路吧。”木柔看向龙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娘,那孩儿走了。”龙时跨上早已为他备好的马匹,向母亲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扬尘,那一彪人马便直奔着缈城的城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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