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荒六十五年。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远山眉,绛朱唇,一双凤钗束黛发,始是佳人待字。
惊梳苒看着镜中自己发髻上的那一对金玉制成的凤钗,不由得微蹙眉头。凤钗成对,女子取下其中的一只交由夫婿,以表永结连理,夫妻同心之意。
她明白,总有一天,自己的这一对凤钗也会被某个男子取走一只,女子本该如此,可每每想到这,她总是不由得心悸。
会不会,自己的终身大事,早已暗中注定?
“小姐,今天可是您的及笄大礼,宾客们都已经在大殿里候着了,可不要皱眉呀。”一旁,婢女小桃俯身在惊梳苒耳边提醒。
于是惊梳苒舒展开眉头,缓缓起身,转过身去,惊得屋内一众婢女都低呼了起来。
“小姐,您真是奴婢见过最美的女子了……”为惊梳苒梳妆的女人曾是龙神殿中资历最老的婢女,她曾为无数名门闺秀在重要场合梳妆打扮。这样由衷的赞扬出自她的口中,已是难得。
没有哪个女子会拒绝他人对自身美貌的赞许,哪怕是惊梳苒。
但惊梳苒也只是回以浅浅一笑,便在小桃的陪伴下,缓缓走出门。
空无一人的长廊,只有脚步声和首饰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这是今天难得清静,因为一旦穿过长廊尽头的那扇门,那份风光和喧闹将一直伴随她的整个及笄礼。
然而,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这里本不该有任何其他人。
可她看得真切,那白色的魁梧身影就如一座小山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长廊尽头的大门旁。而且,似乎也同样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爷爷!?”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停下了脚步,就站在距离那身影还有十几步路的地方。
听到这一声呼唤,那道身影微微一颤,而后原本如磐石般的身躯一点点柔软下来。
“梳苒。”他回应了一声。
惊梳苒急切快步地走上前,一边走,一边问,“您为什么会在……”
但惊鸿博很快打断了她。
“你知道的,爷爷不能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
他是低着头说这句话,这个一向刚硬让人觉得冷酷的老者,头一次表现得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梳苒知道,梳苒都知道……”惊梳苒慢慢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她感到眼眶湿润了,但她又明白自己现在绝不应该流泪。
“我的好孩子……”惊鸿博沉声道,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盛装打扮的孙女,似叹似笑。
从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幼女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女子,他本该见证她成长的全部过程,可他做的最多的,不是像书心亘那样的陪伴,而只是远远地看着。
可他多想和这个女孩聊聊天,看着她哭,看着她笑,多想在她还是个孩童时,多抱抱她。但他惊鸿博不行,哪怕是到了现在,在自己孙女的及笄礼上,他也只能偷偷摸摸地来见她一面,然后迅速消失。
“拿着这个。”惊鸿博从怀中取出一个金色的圆环,放入她的手中,“‘寻龙印’,有了这个,无论你在哪,爷爷都会与你同在。”
“你又要走了吗?”惊梳苒将那金色圆环紧紧握在手中,她看到惊鸿博已经退了两步,而无风的长廊中,他的衣物又开始轻轻飘动起来。
“原谅爷爷……”
“不好!”惊梳苒走上一步,一把拉住了惊鸿博的衣摆。
在惊鸿博顿住的一刻,惊梳苒已经一头撞到了他的怀里。
“爷爷,由梳苒任性一回。对梳苒而言最好的礼物,就是这个……”她久违地依靠在面前坚硬的胸膛上,细声道。
温馨的时间仅仅维持了片刻,随着一阵风卷起她鬓间的几缕发丝,惊鸿博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惊梳苒深呼吸了几口气,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人声鼎沸的前堂在她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忽地安静了下来。
这也给了惊梳苒环视前堂的机会。
坐在最前方位置的,自然是书心亘,作为将她抚养成人并主持及笄之礼的长辈,他理应在此位置。
而堂下,则坐满了与惊梳苒有过密切来往的议会要员和朝中重臣。
但最为重要的,龙神殿的二十八目大学士之首几乎全部到场。
惊梳苒对其中的数位有过很深的印象,因为参与教导惊梳苒的从来就不只有书心亘,龙神殿的大学士有很多人都应书心亘的邀请来给惊梳苒传授知识,而这些知识来自各行各业。
惊梳苒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了堂前,向所有人行了个礼。
欢庆的盛会随即在书心亘的示意下正式开始。
在推杯换盏中,一个又一个宾客前来送上祝福与贺礼,而宴会的气氛也逐渐达到了高潮。
“美丽的阿黛雅,承蒙玉烛王的恩泽,克昂舍依向你献上最真挚的祝福。”一个苍老到有些虚弱的声音从惊梳苒身侧传来。
克昂舍依,现任冶造目首席大学士,如今已有九十岁高龄,五年前曾应邀到龙神殿教授惊梳苒。而惊梳苒先前能够一眼辨认出书攸送出的剑鞘上的莫顿缎纹,就是源自于此人的教导。
“阿黛雅”是克昂舍依对惊梳苒的称呼,意为典雅而高贵的女子。莫顿人向来只会给对自己具有特殊意义的人取别名,这个称号就代表了当年两人的深厚师徒情谊。
“克昂老师,您怎么也从莫顿过来了?既然您身体近来抱恙,就请务必以自己的健康为重。”惊梳苒轻轻扶住老人。
“不,这是我一定要见证的。你知道吗?看到你,看到如此光彩照人的你,就让我想起了当年玉烛王接见我们的场景。”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惊梳苒,眼中充满了希冀与崇敬。
“克昂老师,您太抬举阿黛雅了……我怎么能与玉烛王相提并论?”惊梳苒摇摇头。
她记得五年前,面前这个老人还是健步如飞,没想到仅仅五年之后,他就老得开始说胡话。
“阿黛雅,我可以保证,你可以。”克昂舍依拄着拐杖,固执地道。
他随即转过头向身后的一个男子喊,“达瑞!还不快过来拜见阿黛雅,她可是未来的龙……”
“师父!我知道了。”只见那男子慌忙地走上前打断了老人接下来的话。
他安顿好老人之后才转向惊梳苒,“在下达瑞,现任冶造目大学士第二席,拜见神女大人。”
“梳苒见过达瑞叔叔。”惊梳苒欠身。
“达瑞,不必谦虚,你很快就是首席了。”一旁书心亘也应付完了前来敬酒的人,走到三人身旁。
“书老师。”达瑞向书心亘抱了抱拳,“您说笑了,师父他还在一天,我就永远会是第二席。”
“你书老师没说错,等你顺利完成了今天的这件事,我就可以把衣钵放心交给你了。”克昂舍依道。
“克昂老师,您说的事是什么?”惊梳苒好奇地问道。
“在你的及笄礼上,自然是关于你的。”书心亘道。
“关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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