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阑翻过墙跟发现,原本还有不少婢女正在洒扫庭院,如今,却瞬间没了踪影,幽暗深邃的长廊之上,琉璃灯火忽明忽灭,伴着远方佛寺杳远的钟声,却更显得,面前的场景愈发阴诡了起来,令人心下发寒。
奇怪,人都去哪儿了?
长廊中青色的帘帷随夜风翻飞,发出簌簌的,宛如风吹落叶般的声响。
她赤足踏于木制的长廊之上,圆润的微尖的足尖,传来咚咚的,富有节奏的声响,在寂静的,夏花繁盛的夜色之下,惊醴的叫人心醉。
“殿下?昭王殿下?”顾影阑走至长廊尽头,便是九层白玉阶,而阶上,正是顾影阑方才沐浴的暖泉所在。
而外间,正是她与昭王对奕的地方。
她立于门外,试探性地唤了几声。
无人回应,回声苍范,在长而窄的廊间荡开,漾起几瓣落枫,落于她鬓间垂泻的发丝间。
但她分明听见了泉水流淌的声音,暖泉中,一定有人。
难道,是昭王在洗浴?
可不对啊,他若真要沐浴,也不至于让整座别院中的婢女们都消失吧?
吱呀——顾影阑推开了古朴沉重的木门,“殿下,殿下?”
外间只余一棋盘,其上是他们未完成的残局,她蹲下身子,指尖触摸上那白玉棋子,其上仍残有余温。
是以,这个室内,方才定是有人的!
可是……她来到了暖泉口,手指抚上帘幕,不知道该不该掀开。
万一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名节不保啊!
但又按捺不住因旺盛的好奇心而骚动着的指尖,几次想要掀帘。
不管了,赌一把!
她一把掀起帘帷——
咦,里面没人吗?
池水汨汨,从漆金鹤喙口处泻下,凝白如乳,四方夜明珠镶之,使得室内亮如白昼,但,里面空无一人。
顾影阑试探着靠近暖泉边沿,池面平亮如镜,无一丝波澜,若是方才有人在其中沐浴,池水定不会如此,难道,是她听错了吗?
她蹲下身,指尖探入暖泉中,正要进一步查探,此时,背后绯紫色身影闪现于她身后,有力的大掌迅速抵其背,猛得施力,将她一把推入泉水中!
水花四溅间,突如奇来的下坠感,窒息感令她泛起剧烈不适,急促地咳着,呛了不少水。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她听见了双踏踏入水池的声音,随即,衣衫尽湿下,纤细的腰肢被一大掌钳住,背后,是冰冷的胸膛。
“抓到你了哦。”湿热的吐息,华丽低哑的尾调,背后的人是……是寂九!
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是应该在西越么?
“寂……寂九,咳咳……松开!”因为呛水而咳得满脸泛红的顾影阑,腰间一阵轻颤,因为背后那人,突然施力,仿佛要将她的纤腰拧断一般!
温泉汩汩的热汽下,令他冰凉的银制面具上泛起了细密的水泽,他将头微垂,抵于顾影阑颈间,那水渍,便沾染上了她耳后薄薄的一层肌肤,十分粘腻。
“小美人儿,果然惦念本宫主至深呢!”面具下,狭长的凤眸轻眸,宛若狡狐,魅惑世人。
“看样子,你也很遗憾吧,那夜仓促结束的游戏。”他低笑一声,“不如,你我在这暖池中,结个鸳鸯伴,继续那晚未能完成的游戏,嗯~”
顾影阑:“……”
不,她一点也不遗憾,谢谢!
她的太脑思绪纷乱得紧,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寂九的出现,昭王的失踪……这两者,究竟有何关联?
寂九抓了昭王?
不,没这么简单!
“小美人,是不是很好奇,为何本宫主会出现在这呢?”他沿着她纤长的颈脖,一路滑至娇嫩的面颊,感受到指尖凝脂般的触感,他的眸光愈发晦暗了起来,就是凭借着这张娇美的容颜么,勾得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乱他的计划!
不如,毁了如何?
“嘶——”细嫩的脸颊被他丝毫不留情的掐起,但下一刻,他似乎想起了某种更为有趣的事情,比毁容的快感更为令他战栗!
“这样吧,陪本宫再玩一场游戏如何,一场,猎杀游戏!”
顾影阑:“……”
她如今这般情形,还有拒绝的权利么?
前路,非生即死,再没有第三个选择。
只不过,谁是猎手,谁是猎物,还有待商権呵!
游戏,开始了!
……
“如何,皇帝啊,何须纠结,依哀家看,雪丫头,值得一个妃位。”栖霞寺内,帝王几乎全身都被阴影笼罩,门外大雨滂沱,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一番狂风暴雨。
原来,举目环顾,四方俱敌。
就连昭王……也不能相信。
这条孤寒的帝王之路,他的每一步,都迈得如此可笑。
“皇祖母。”帝王几乎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强挤出来的,“后宫之事,宜由皇后作主,朕……不便过于插手。”
“是吗?”佛珠复又旋起,细碎的响声给人施加以无形的压迫之感。“皇后啊,哀家记起来了,是顾珣的女儿吧,咦?她今日未曾来见见哀家这老婆子么?”
“皇祖母,皇后只是——”宫宸域正想说被君祁良带走了,可瞥见君岫眼中的嗤笑之意时,他猛得顿住。
是了,整个栖霞寺,不都在面前这位的掌控之中么,君祁良掳走顾影阑一事,她如何会不知?
“皇帝啊,中宫不贤,不慈,不孝,就应该……”废掉啊,还留着作甚?
末尾一句,她并未说出口,但宫宸域如何读不懂这未尽之意?
太皇太后回宫第一件事,自然便是夺权,甚至……不惜得罪顾氏,想要废后!
面前这个女人,果然是个疯子!
“皇祖母,若实在喜欢君小姐——”宫宸域心中怒极,面上反倒平静了,让人难辨喜悲,“区区德妃之位,朕自然是愿意的。”
“雪丫头啊,愣着作甚,还不快叩谢陛下!”
君祁雪先是一怔,强压下心中本不该存在的苦涩之意,皎好秀丽的面容上满是喜意,“臣女,不,臣妾叩谢陛下!”
“今日,哀家兴致不错,皇帝啊,天下已晚,就在寺中暂住一夜吧,明日回宫。”她指尖的佛珠凝止了,沟壑纵深的脸皮褶皱成一团,嘴角却泛起隐秘的笑意——
“雪丫头啊,今夜可要好好伺候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