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绝壁之上,孤柏矗立,寒鸦不栖。
风声呜咽,惨白的月光映照出一只嵌满血痕与泥垢的手臂,死死攀在岩土上,试探性地将足踏上一方尖石上,见石块没有松动的迹象,她长舒一口气,低头看了眼,绝壁依旧千仞,望不见底。
她已经攀爬了一日了,滴水未沾,再加上旧患隐隐作痛,她已有晕厥之兆,如今支撑着她维持清醒的,不过心底一丝侥幸。
她没有亲眼见到阿爹与娘亲的身体,凭什么相信,他们已经逝世!
所以本该随着护送顾琼、江茗尸体的隐卫一同回盛京的顾影阑,执拗地来到这风绝崖,一头扎了下去!
这该死的破败身子!
顾影阑从未有任何一刻像如今这般憎恶着这具身躯,若她仍存一丝内力,何须如此狼狈!
暗夜里,视野模糊,她咬了咬牙,固执地一点一点下移着,直至脚尖抵住一碎石,石上青苔沾露,滑得很,直让她沿着锋利的碎岩,一路下坠!
“瞧瞧,本尊发现了什么?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黑鸭!”云散月显,一袭紫练似破空穿云而来,缠住了她的腰肢,紫练随内劲而卷,将顾影阑推向了孤柏之上。
她仰头望去,星河璨璨,皓月之下那张银质的蝶翼面具,泛着朱紫般的妖异,面具下,那人薄唇轻勾,透着几分写意的漫不经心。
“寂、九!”顾影阑用破烂的袖口抹了把面颊上的血污,脏污的泥土覆盖之下,唯一双眼睛,像寒刃一般,亮得惊人,“你怎么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可怜,讲道理,要是没有本尊,你方才,可就碎成了一滩烂泥了,叭……血肉模糊啊!”寂九手腕翻转,控制着紫练,将顾影阑带上了风绝崖岸,她的脚刚一沾地,就因为脱力,而无法支撑,侧跪坐在泥土里,像一只灰扑扑的小鸭子,怪可怜的。
“我不需要你救!”顾影阑撇开头,她怕自己一时没忍住,泄露了内心的脆弱与悲伤。
“啧啧,谁能想到,尊贵无双的顾大小姐,也会有今日,顾珣死了,你就连乞儿也不如,真是可怜啊!”寂九本想触碰她的面颊,却嫌弃那脏污的血泥,终是收了手,仅是蹲在了她的面前,略歪着头,面具之下,眸光潋滟,泛着嘲意与轻蔑。
“你闭嘴,我阿爹不会死——”她的嗓音呕哑,刺耳极了。
“小可怜,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来古战场这么多日,你不是已经见过媚杀了么?”
“那又如何,除非我亲眼所见,否则,我绝不信!寂九,媚杀所为,不正是你吩咐的么,你助她谋害我血亲,如今却跑来救我,怎么,宫主大人是善心泛滥了吗?”顾影阑的眼眶红得骇人,一半愤怒,一半悲伤。
啧,真漂亮的一双眼睛啊,果然,美人嘛,愈凄惨狼狈,愈蛊惑人心啊!
“错了,媚杀所为,与本尊何干,严格说来,本尊是来感谢你的,若非你重伤了媚杀,我也不能,如此顺利地,掌控魔宫啊!”
“呵,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媚杀是你的心腹,当初的反叛,不过是演来算计我的戏码而已!”顾影阑嗤笑一声,她从地上爬起,虽是踉跄着的,但她的脊骨,在站立时,不曾有一丝弯折!“让开!”
她一步步靠近悬崖口,每行一步,心口便痛上一分。
“顾影阑!”紫练仿若有了生命一般,拦住了她的去路,寂九侧着身,紫袍依夜风翩跹,“如今的你,有什么是值得本尊欺骗的?”
她置若罔闻,试图强行挣脱那紫练。
“你若想寻死,何须麻烦,本尊一个挥手,你将永坠崖底,你若想活着,又何苦这般矫情作态!”
“我欲如何,与你何干?”顾影阑不解回眸,她与这位神秘的魔宫宫主,可没什么交集。
“本尊只是太了解,没什么比满心期许地追寻,到头来,唯余失望更痛苦,你应该认清一个事实——”
“顾珣与皇甫韶,绝无一丝存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