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山根医生再次来访。
当千原浩志告知桜入学的事情时,她表示了支持,同时交代了一些嘱咐。
也是在这周,千原浩志在西辻道场签署了聘用合同。
从下周开始,每周末过来工作,一天工作4小时,时薪1500日圆。
千原浩志简单地计算了一下:也就是说,每周两天,他将获得12000日圆的报酬!
他并无异议,欣然接受了这份合约。
事实上,他还是见识短了。
要知道,一般的职业棋士,即便只是职业初段,教导费也不会只有这么点,至少都是3000日圆起步。
毕竟能让孩子学习围棋的家庭,多半都是衣食无忧的富裕阶层,这群人对高昂的学费并不敏感。
而西辻道场的招牌就是久利新一,这个号称关西棋界年轻一代的最强者,收费可不便宜,甚至可以和一般的职业九段有的一比。
因此对于这份被自己砍掉一半时薪的合同,又见对方签下后,西辻麻衣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就维持了一秒:
谁让对方空有职业初段的棋力,却还没有通过职业考试呢。
“我知道你这周有比赛,但是从下周开始,每个周六周日你都要过来,从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为道场的学员讲解围棋。”
“讲的都是基础内容,对吧?”
千原浩志有些担心:会下围棋和为别人讲解围棋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就像前世那些偏向科研的大学教授,也许是一个学术成就极高的研究者,不乏获得国内外大奖的研究成果,但却不一定是一个课堂上的好老师。
同理,他虽然自认围棋下得还行,却没有信心能把自己的想法准确地传达给学员。
西辻麻衣善解人意地拿出了一本书,递给他:“这是我们道场的教材,到时候你按这上面讲就行了,之后再随便应付一下学员的提问,实在不行就多布置几道题目,时间自然就过去了。”
听她的口气,显然是早有经验,不过老板教员工怎么应付差事,千原浩志还是第一次见到。
西辻麻衣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掩饰似地举起水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你也不用压力太大,来我们道场的学员,大部分都是来接受围棋启蒙的,也有一部分是没考上院生,想要在这里学习一段时间,之后再去参加院生考试。”
千原浩志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教科书,果然讲的都是一些基础内容,其中的内容就算是照本宣科也能完成,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心情安定下来后,他才有工夫环顾四周。
现在他正坐在本宅的客厅里,除了电视、茶几、柜子等家具外,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电视机旁的柜子上摆放着一个老人的照片。
“那是你的长辈吗?”
西辻麻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嗯,是我的奶奶。”
除此之外,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千原浩志见状也不好再问,只能随口提了一句:“对了,久利先生还没有回来吗?”
“这个月正在举办关西棋院第一位决定战,他今天下午有一场比赛。
而且,你为什么认为他住在这里?”
西辻麻衣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
千原浩志一愣:“久利先生不是你的长兄吗?”
话说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一个姓久利,一个姓西辻,难道是婚姻重组后的家庭?
“你误会了,”西辻麻衣一边为他添了一杯茶水,一边解释说,“虽然我和胜彦都叫他新一哥,但其实他是我奶奶的弟子,如果以长兄论,义兄的称呼倒更合适一些。”
但这时候千原浩志的脑袋已经有点混乱了:
这么说来,久利先生并不会过来,而现在他们的情况,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他这才注意到:
眼前的少女面色潮红,头发被一块白毛巾包裹着,刘海的发梢处粘连在一起,身上的白色短袖有好几处可以看见硬币大小的潮湿印记。
这是刚洗完澡吗?还是在洗澡中途匆忙出来给他开门?
千原浩志的脸一下子红了,为避免接着胡思乱想,他提出告辞。
西辻麻衣早就有些不自在了,巴不得他早点离开,好重新躺回浴缸里。
出门后,从大阪湾吹来的凉风舒适宜人,不但带走了闷热,也带走了他心中的杂绪。
千原浩志伸了个懒腰,轻喝了一声,为自己打气。
为了过来签署合同,他今天再次向渡边先生请了一个小时的假,而现在已经接近五点了,赶过去还来得及。
也幸亏渡边夫妇心地善良,才准许他请假这么多次,要是换一个苛刻的老板,就算不辞退,工资肯定也会扣掉一部分。
对于这种善待过自己的人,千原浩志发誓:他一定要好好报答!而目前他能报答渡边夫妇的唯一方式,自然就是勤恳工作。
刚迈开脚步,千原浩志扭头看了一眼,却无意间发现道场旁边的树丛里,似乎有一个人影,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像是在窥探。
千原浩志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声音极为严厉,霎时间,那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立刻回身,沿着小路逃走。
但速度并不快,大约半分钟后,千原浩志追上了那个人,并一把抓住他。
被他抓着的手臂干瘪无肉,近看之下,显然是一个身材瘦弱的老人,佝偻着身子,穿着一身少年穿的橘红色外套。
他发出惊恐的叫声,转过头,乱糟糟的白发下,是一双混浊的眼睛。
千原浩志的记忆力很好,几乎瞬间就认出了这个老人:在他遭遇霸凌那天,在地铁上遇见的那个同样被欺负的流浪汉!
他看向了他身上的衣服:的确,是他那天晚上送给流浪汉的旧外套。
他不禁有些愣神。
而就在这个当口,流浪汉抓住机会,挣脱了他的钳制,飞速逃离,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猜测了半天流浪汉的目的,千原浩志依旧一无所得,只能带着疑问向居酒屋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