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吗,他虽瞪了一眼那人,在心里何尝不也是如此考虑?
想他从前也不过是个街头的小混混,之所以走上了从军的这条道路,也并非赵官家有甚多深的认同感。只不过是当时家乡人见他武艺高强,绕不过众人都来劝说其参军报国罢了。
当然,这与韩世忠家道中落,生活窘迫有关。估计他也觉得当兵从吃粮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只是现如今这条看似不错的出路显然是走的颇有些磕磕碰碰。想当初他在与西夏交战时,可谓英勇无比,屡建功勋,到了宣抚官员童贯的耳朵里,却是不信,只给他提了一级。
作为这样一个武艺高强,又颇有文韬的汉子,你说叫他心甘情愿地一直做一个大头兵,那是笑话。不想如今便是做个大头兵怕也是没有希望了。
从前他在西军时便见过太多的蝇营狗苟。即便如此,心中也有一丝希望,指望着凭着自家的一身武艺能够拼出个功名来。哪知这大宋内地却不知何时也变得污浊不堪,来登州一趟,所见所闻实在叫他触目惊心。
不但如此,这一不小心还落得个通贼的罪名。刚刚这位强人头子说的都是贴心实话,想必那甚郑都监回城之后,第一个要紧的事便是将这败军之罪全部推到自己身上了吧?
若是如此,便是回到了那西军怕也是难逃其罪。更重要是他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伙人有些不寻常。就连杨家后人的杨志也是声名在外,居然甘愿屈居其下。更兼今夜此人指挥着几百人夜袭一千多人的官军,也是叫他印象深刻。
过了好久,韩世忠忍不住看了看对面这位气势非凡的强人头子看了看,最终是略略点了点头,叹道:“罢了,我如今是报国无门,回家无路,也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不知寨主尊号!”
卢俊义心下大喜,忙道:“小可大名府卢俊义!”
韩世忠闻言一愣,他虽然人在军中,从前可以厮混街头的,对于北方诸路的不少英豪才俊也是有所耳闻,这位大名府首富,枪棒都是一绝的卢员外,他自是不陌生。只是没有想到这般人物居然也甘愿做个山头强人!
腹诽了一阵,韩世忠正色地问道:“今夜寨主运筹帷幄,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三营的官军全部吃掉了,着实令在下吃惊不小。只是我有一事相问,不知寨主能否作一解答!”
卢俊义见状略有些疑惑地道:“良臣有话只管直说,我定有问必答!”
韩世忠见状是深呼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才一字一句问道:“据我所知,如今大宋境内强人四起,只问寨主日后莫不是有意效仿那十节度使之事?”
卢俊义是仰天一笑,道:“听说你在那西军中屡立奇功,又曾斩杀西夏监军驸马,那宣抚史司到底给你定了甚样封赏?”
韩世忠苦笑,暗叹着这位身处在数千里外的登州之地的强人头子也知道自己在那西军中的战绩。又想到了那时候他不顾自家性命,在几次战役中立下大功,到如今却还只是个队将,手下不过五十人。而当初不过给他行文举荐的人反到都是封赏丰厚,更气煞人是有几个人在那次战役中连个面儿也未露,居然也升了几级!
当初刚到军营之时,上官们说的场面话犹在耳边。没想到这些所谓的大小相公们都是个说得一套,做的是另一套的人。现在想想也是心惊,若是当时为了这区区一个队将便将性命丢了,岂不是叫韩家断了香火?想到这处,韩世忠变得满面沧桑!
卢俊义见他脸色不佳又默默无言,便接着道:“实话说与你听吧,我从未对这赵官家抱有任何希望。蔡京、童贯之流之所以能把持大宋文武大事,他赵佶如何能撇的清关系?我等武人在这些相公眼里不过是一条狗罢了,用时唤来,不用则遗弃到荒郊野外,任尔自生自灭。心情不高兴时,说不定还要随意苛待,严重者甚至剥皮吃肉。我等如何偏要做那贱种,任由这些腌臜人摆弄?”
闻言的韩世忠心里颇为复杂,只觉得对方也是说的忒直接了点!不过说的倒也是实情,便长出了一口气道:“若是如此,我便放心了。此次我等几十个兄弟押送那曹官人来此,一路上也是感触不少,没想到来了这登州后,更是诸事不顺。想那曹官人是何人,还不是任由那高太尉一句话便被发配了沙门岛?想我韩某人也好抱打不平,将来少不得要恶了这些高堂上安坐的相公们,迟早怕也不得善了!”
卢俊义见说是义正言辞地道:“良臣只管放心,我等选择的这条路,就是专为抱打不平,惩恶扬善的,到时候定要还一个朗朗乾坤的太平世界,赵官家那里自然是指望不上了!”
韩世听罢,默然地拱了拱手,转身对身后十来位西军军汉,道:“各位兄弟,对不住了,你们有谁愿意继续跟我的韩某人先谢了,不愿意的我也绝不勉强!”
他身后的那十来个军汉见说都是面上一喜。韩世忠情知此事已定,招呼着一起来拜了,卢俊义和邹渊几个都来相扶。
韩世忠这才又道:“小弟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寨主休怪!”
卢俊义忙道:“都是自家兄弟了,良臣何故还要如此见外,有话直说无妨。”
韩世忠忙躬身拜道:“与我同来的兄弟中有不少都在日间的战斗中身亡,望能够从寨主这里讨得些钱财,好让人转交给这些兄弟的家人,聊表心意!”
卢俊义闻言是面色一凝,颇不是滋味地对身旁的邹渊道:“你记一下,日后山寨的兄弟不幸身故者,一律照五百贯的标准抚恤,伤残者视轻重不同照此标准逐减!”
韩世忠闻言一惊,忙看了看身边的几个老兄弟,只见他们也都是一脸震惊模样。实在是这位寨主说的话太叫人难以置信了,从前他们在西军的时候,战死人无数,也极少有人能得到了这么多抚恤金的,若不是心里已经对这位寨主有了相当好的印象,还真是不敢相信!
邹渊和一边的顾大嫂也吃惊不小!
顾大嫂心道自家的这位寨主还真敢给啊,这五百贯至少是普通庄户人人家二十多年的收入吧,倒也是能给丧子丧夫家庭带来抚慰。
邹渊是老毛病又犯了,从前他做山寨之主的时候实在是穷怕了,这才刚刚富余了些,总不能胡乱都花完了吧?便忙道:“哥哥,这五百贯怕不是多了些?”
卢俊义摇摇头,道:“每个人只来世间一回,只要能活,谁愿意就死?人的性命都是一样的宝贵,你不见那日在姓毛的那户人家,那老贼为了活命,拿出了多少钱么?可是整整两千两黄金、三千两白银呐。那种腌臜害人的玩意都知道性命之贵,咱们的兄弟给了五百贯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卢俊义又对韩世忠道:“你派人回去送那抚恤钱时,这里的兄弟一人也给一百贯带去,权且做了安家之用,至于你韩世忠,我便做回主了,便给你一千贯!”
韩世忠闻言是泪花一闪,并非是因为对面这位寨主给他一千贯,而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兄弟而泣。只见这位八尺大汉是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他身后的那十来个西军汉子也是瞬间情绪爆发,都是哭拜在地!
末了,韩世忠才道:“从今往后小弟这一百来斤便是寨主哥哥的了,日后刀山火海只要哥哥一声令下,小弟便是眨一下眼睛就不是父母养的!”旁边的几人也是诚心诚意地磕了数个响头,说了一些表心迹的话。
“直娘贼,你这泼韩五到底还是想明白了,也不枉洒家今晚冲阵时还一直惦记着你!”只见鲁智深正拖着那杆禅杖踏步而来。
韩世忠这才起身朝鲁智深拱了拱手,道:“连鲁提辖这般的英雄也都甘愿留在寨主哥哥身边,我韩某人能在此安生却不是知足了!”
鲁智深闻言咧嘴直笑,忙道:“你小子这话洒家倒是爱听,只不过以后都是一个寨里的兄弟,切莫过于客套,倒叫兄弟们冷了心!”
韩世忠慌忙点头称是,朝着旁边几位登云山头领拜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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