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醒来的那一刹那,胡杏重新感觉到了小腹的酸胀,又有了想上厕所的感觉。
她忍住了。
她看见了床头柜的灯,但她没有去碰。
她知道自己还没有醒,看见的东西都只是自己意识创造出来的梦境。
接着,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蚕蛹,被丝密密匝匝地包裹了起来,而且越包越紧,身体一动也不能动了。
“放松……放松……”她这样暗示自己,尽量保持均匀的呼吸,保持意识的清醒。她知道不能挣扎,一挣扎很可能就醒透了。
然后,她又迷迷糊糊地回到了梦里。
她看见自己回到了大学寝室,室友们都已经睡了,没有人打牌,也没有人玩游戏。她的胸口有点起伏,呼吸有点急促。
这是个梦。
她非常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远处的空间出现一丝波动,好像又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挤压,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拧拽她的身体,她难受得像要散架了一样。
但她坚持住了,她成功地在没有青木帮助的情况下守住了清醒的梦境。
然后,她看见青木从她眼前的虚空里走了出来。
“我看见你了,你这个入侵者!”胡杏得意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呢?”青木问。
胡杏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耶,但我就是知道你是入侵者。”
青木看着她笑了。
胡杏问:“你笑什么?”
青木说:“恭喜你这么快就掌握了进入清醒梦的技巧,你是个天才。”
“真的吗?”胡杏有点兴奋。
“当然是真的。”青木说,“这第一课,你已经通过了。”
胡杏愣了愣:“第一课?”随即反应过来,“哈,那什么时候教我第二课?”
“啊,那就要看心情啦!”青木抬头看着天花板说,“哎呀,现在的人把中华传统美德都丢光了,连尊师重道都不知道了吗?”
胡杏噗嗤一笑,双手抱拳说:“知道啦,老——师!明天我就去买个蹄髈送过来。”
“这还差不多。”
“那么,老师,可不可以开始新的课程了呢?”
“不要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啦!”青木说,“你现在的精神力还不足以在清醒梦里支撑很长时间。”
“哦,我知道了。”胡杏有些失望,“那你总可以告诉我,后面我会学哪些东西呢?”
青木说:“我也没有系统地教过学生呢,嗯,大概就是锻炼一下精神力,学会改变和控制自己的梦,最后嘛,当然是做一个合格的入侵者。”
“就像你一样?”胡杏兴奋地说。
青木说:“喂,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好不好,好像看见贼一样。”
胡杏说:“可是,你入侵到别人的梦里,不就像一个偷窥者吗?别人在梦里做什么都被你看见啦!说,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去偷看你家的男人婆,还有那些漂亮女生?”
青木举起双手说:“喂喂喂,不带这么冤枉人的好不好!不过你要是想去偷窥哪个帅哥呢,我倒可以帮你。”
“哼,才不呢!”胡杏说。
“好了好了,现在跟你说几件正事。”青木说。
胡杏看见青木一本正经的样子,就点点头说:“好!”
青木说:“第一呢,就算是本次课程附赠的内容。你知道了我是个‘入侵者’,所以你认为我不是你的潜意识创造出来的。但是,你错了!我的确是你的潜意识创造出来的。”
“啊?”胡杏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青木说:“梦境是一个虚无的空间,是你的潜意识提取你的记忆材料构建出来的,所有的形象都来源于你的记忆。我只是一个意识体,你明白吗?”
胡杏听得稀里糊涂,问道:“我知道啊,那怎么啦?”
青木说:“意识怎么会有和身体一模一样的形象呢?”
“啊!我明白了。”胡杏惊叫了一声,“你是说,你侵入我的梦里的只是你的意识体,而意识是无形无相的东西,当我发现了你以后,我的潜意识主动把你形象化了。也就是说,我现在其实是在和一团……‘气’……或者……一个‘影子’说话?”
青木点头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其实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团气呢!”
胡杏吓了一跳,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青木,脑子开始有点乱了。
不等她想明白,青木接着说:“第二件事情,我刚才发现老板娘和唱歌的那个女孩不在这里,这么晚了,电话又打不通,连小齐的电话也打不通,我感觉可能出事了,所以我要出去一趟。”
胡杏说:“那你去哪里找她们?要不要我通知派出所的人查一下监控?”
青木说:“先不用吧,我有办法的。”
胡杏说:“那我陪你去。”
青木说:“算啦,人在清醒梦里的时候,精神力会消耗得非常快。你这一觉会睡到天亮,甚至睡到中午都有可能,醒来以后也会觉得非常累。如果明早煤老板来吵你,你就把冰箱里的酱肘子肉拿一点出来,放微波炉热一下给它吃。”
胡杏点头说:“好,那第三件事呢?”
青木诡秘地笑了起来,说:“你也知道你现在是在梦里,对不对?”
“是啊,怎么啦?”胡杏忽然有点不自信起来,看着青木的笑容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其实也没什么啦。”青木说,“我跟你说过,清醒梦并不是很愉快的一件事情,在你还无法掌控梦境的时候,你不得不面对许多麻烦。除了在梦里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还有一点,就是你得想办法‘出去’。”
“出去?”
“听过黄粱一梦吗?”
“嗯,听过。”
“如果你不想在梦里过上一辈子的话,就得想办法出去——离开这个梦境。”
青木脸上又露出了诡秘的笑容,然后他的身影慢慢变淡,最后只在虚空中剩下一个看不清楚的轮廓。
“出去……过一辈子……”胡杏喃喃自语,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是啊,我该怎么出去呢?
“喂!喂!你说清楚一点!”胡杏大叫着伸手去拉,却拉了空。
她想打开门跑出去,但她知道,无论外面是加州的阳光,还是北极的冰川,那依然只是她的梦。
她醒着,在自己的梦里。既然已经醒了,那么还要怎么醒才能回到现实呢?
“你不要走哇!”胡杏有点害怕起来,她拼命喊青木的名字,但没有得到回应。
宿舍里安静得可怕。床上躺着她的同学,一个个都还是上大学时的样子。胡杏可以清楚地看见她们眨动的睫毛和呼吸时擤动的鼻头,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喜欢写诗的情痴室友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胡杏你怎么还没睡啊?”
胡杏不知道该不该回应,一种深深的无助,和从未有过的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恐惧正在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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