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则阳教导芝仙在鼎中沐浴真水修炼,邓八姑派出的另一个神魔归来,左右两手各掐着一条人首蛇身的妖怪。左手里是条死蛇,有尸无魂,满头金发的脑袋耷拉着,被掐住脖子,后面拖着长长的蛇尾,已经断了气。右手里也有一条死蛇,有魂无尸,也被掐住脖子,呲牙咧嘴,满面狰狞,长长的尾巴在神魔手臂腰腹缠了一圈又一圈。
他左手蛇尸,右手蛇魂,单膝跪倒向邓八姑复命。
傅则阳有点诧异:“你竟然不曾吃了她?”魔头的享用分成几个意思,可以理解为真正地吃掉身体,也可以理解成吸干血液,吸干精气,吃掉魂魄……这神魔竟然只把妖蛇元神揪出制服,不曾吞啖分毫,这份自制的能力真的可以秒杀天下所有的魔头了。
邓八姑说:“我这些孩子都守我的规矩,除了我的投喂不许乱吃东西。”
“你是可以定规矩,关键在于他们是否遵守,他能克制住自己的本能,便不再是普通的下等魔头。”傅则阳很是欣慰,自己那龙虎丹鼎炼神魔的法子效果好的超出预料之外,“他受人香火,又是这样的面貌,更能知自制,谁还能说他是邪恶的魔类?可当得上‘神将’二字,你今日轻松降伏这美人蟒,日后便叫做伏妖神将吧。”
这些神魔都没有名字,也早都忘了原来的名字,平素跟邓八姑神念交流,也不需要名字,如今得傅则阳命名,他不敢应承,还要再看邓八姑示下。
邓八姑说:“师父封你做伏妖神将,你还不快谢恩?”
他才改为双膝跪倒,向傅则阳叩拜:“小神叩谢神王赐封!”
傅则阳指着那美人蟒:“这蛇妖也给你处置,是活是杀,随你意愿。”
伏妖神将大喜,张口喷出一股日冕神焰,内里过着一道精气,将蛇尸裹住煅烧。顷刻间,蛇尸被连化成一股血气,神将将其收回手心,把右手的摄魂拿过来,跟这团血气拢在一起,用力揉搓。凶厉狠毒的美人蟒被揉的圆来扁去,嗷嗷尖叫,揉了好半天,神将把手张开,美人蟒浓缩成一条数米长的小蛇,双手捧着,单膝跪地献给邓八姑。
美人蟒可怜万分地在他手里嘤嘤地哭,邓八姑看得好笑:“你自己留着吧。”
神将仿佛一个天真幼稚的大孩子,找到了心爱的玩具,把美人蟒捏来捉去,玩得不亦乐乎,最后挂在自己的耳朵上。
“时间不早了,咱们也去魔宫里看看吧。”傅则阳让邓八姑收了神将,赶来魔宫。
却说这里的伏瓜拔长老,修行千年,神通广大,自昔年魔教围攻昆仑未成,一败涂地以后,推演魔教未来走向,道运大衰,于是跑来九华山山腹之中开辟了一座魔宫,盗了山上十三位高僧圆寂以后留下来的肉身舍利,炼成五帝八方大魔神珠,以避劫数。
那一年他老伴遭劫,形神俱灭,他事前千算万算,做足了准备,仍然难以豁免,又详加推算未来气运,须得招一个与佛门极其有缘的贵婿方有转机。他以魔法将一个来九华山参拜地藏菩萨的青年诱入魔宫,与女儿成亲。
这青年宿慧极深,各种魔法一学就会,还推陈出新,创出一套九子母诸天秘魔神雷宝珠,能够炸穿底壳,引爆地心岩浆,勾引天罡下界,使罡煞纠结,再生劫雷,只要母珠不失,子珠无穷无尽,方圆千里之内,山河大地尽成废墟。
他纵横江湖,罕逢敌手,以九烈为法号,被人尊称为九烈神君!
魔道越行到后面,路越难行,过去所有打过交道的各种魔鬼,无论有恩的,有仇的,用过的,拜过的,纷纷找上门来,因见其势弱运衰,想要夺食其最后的一身精气,连元神也要被捉到域外魔界,成为魔奴魔仆。
伏瓜拔老魔常年遭受魔扰,虽有制魔妙法,无奈魔头越来越多,神通越来也大。
这一日,伏瓜拔老魔与定境之中见着了故去的老伴,说是元神泯灭以后,残魂转生地狱道,因生前作恶太多,堕入无间地狱,受苦不迭。
观伏瓜拔所作所为,尤其亵渎神僧舍利是一项大罪,那几位高僧都是二不退位以上的菩萨,罪加一等,九烈神君前面八世修佛,最后一次本该正果,受了他的引诱,堕入魔道,种种相加,将来果报比自己更重。
多亏地藏菩萨在地狱里普度众生,她哭求忏悔,得了些空许,回来告诉他,千万回头是岸,不要再继续作恶,不然不但自己不得好死,连女儿、女婿、外孙,全都难逃报应。
伏瓜拔看见相依相守近千年的老伴如此凄惨地向自己哭诉,不禁动了感情,却不知这一切都是天魔幻化,故意动摇他的心智,定力一失,立即为魔所乘,先是悲魔入体,痛哭失声,然后是怒魔攻心,让他怒发冲冠,指天恨地,大骂和尚跟菩萨。
可他修魔千年,到了此时,如凡人在弥留之际,犯了糊涂,被万魔侵袭,眼看就要引发心中自炼多年的魔焰,发火自焚。
突然面前显出一个白衣飘飘的女神,身体晶莹剔透,如同水晶雕琢而成,内里蕴含万道阳光,满世界大放光明!围攻伏瓜拔的那些魔头纷纷扑过去,女神挥手用食指凌空书写出九道符咒,这符以太阳真火凝聚,光芒耀眼,环身飞绕,那些魔头皆被驱散,不敢靠前。
伏瓜拔被这九道灵符走马灯般地迎面照来,心中猛然惊醒,他毕竟有千年道行,方才不过是一时疏忽,为魔所乘,此刻被外力提醒,立即清明起来:“是何方道友仗义相助?”
“女神”微微欠身施礼:“南极天外神山,天运神君座下弟子陈玉凤,见过前辈。”
“天运神君?”伏瓜拔没听过这名号,却知道陈玉凤,“可是昔年的玉罗刹吗?”
陈玉凤有些受宠若惊:“老前辈竟然知道晚辈当年的诨号?”
伏瓜拔笑道:“玉罗刹、女殃神、丑魔王、恶哑巴,当年你们几个可是嚣张得很,我那时候还偶尔外出行走,经常听见你们的事迹,叱利尊者修入魔道,还有我的一份引荐。”
陈玉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晚辈那时不知天高地厚,行事荒唐,自从先师应劫坐化,重新拜在现在的师父门下,已经尽都改过了。”
伏瓜拔点头:“嗯,现在看着确实是个正经人家女孩儿的样子。”他仔细打量陈玉凤的身体形态,带着怀疑口吻问,“敢问姑娘,你修炼的莫非是血神经么?”
陈玉凤道:“前辈好眼力,晚辈修炼的正是血神经!”
“难怪那些魔头们都对你又爱又怕的神气,你这九道灵符也酷似昔日大长老所用过的,你那师父本名可是叫邓隐吗?”
陈玉凤赶紧否认:“家师并非邓隐,他本名姓傅,上则下阳。我们这一门虽然跟血神子同样修习血神经,但我们修炼的是上册,他修炼的是下册。”
伏瓜拔不敢相信,心中暗道:上册传闻被长眉真人毁了,如今竟然重又出世?莫非我魔教气运又有变化?他一面跟陈玉凤闲谈,一面默运神通,潜推神数,果然其中有了变数,卦象已变,局势已非。
原来呈现的是道涨魔消,佛道两教实力急剧猛涨,魔道法脉几乎断绝,经过八百年以后,佛道两教再骤然消退,近乎灭法,魔道才能卷土重来,一发不可收拾,到时使得生灵涂炭,遍地白骨,山河大地一片糜烂。
如今却是佛道魔三教鼎立,各有发展,相争相持,虽然彼此之间各有消长,却绵延万年之久,不似前番那样骤涨骤消。
他心中惊讶之余,对陈玉凤口中的师父天运神君产生了兴趣,挥手之间,那些魔头们制造出来的魔境纷纷破灭,魔光如潮水般散去。
陈玉凤方才进来时,按照傅则阳的指点,仗着血光元神往里硬闯,但内部布有极厉害的诸天秘魔神阵。
伏瓜拔这魔阵跟傅则阳当日在北极布置得相比,更加紧凑精致,而且更加复杂,而傅则阳那个大则大矣,强则强矣,跟人家这个比起来就显得太简陋了。如果伏瓜拔到那个十万大山布成的魔阵里去,是想入就入,想出就出,简直到处都是筛子。
陈玉凤到了伏瓜拔这个阵中,却是寸步难行,只勉强进了大门,被逼在门口。她也真个胆大,为了完成傅则阳交代的任务,竟然原地打坐,遁出元神,进入伏瓜拔的魔境之中。殊不知这里万魔环伺,不但伏瓜拔的魔阵能够制造出种种幻境,还有那些来围攻伏瓜拔的魔头,亦能制造出种种幻境。一念错神就会陷入其中,迷失堕落在一个个世界当中去。
她仗着修炼血神经时候磨练出来的心境,强行穿梭,终于以九道灵符相助伏瓜拔度过了这场魔劫。
先前由于魔阵幻境干扰,满眼俱是各个境界里的景象,此时幻境俱散,显出魔宫本来的样子,这里以红色和黑色两种色调为主,装修得古香古色,对面三级台阶上,有一张云床,一个身穿红黑法袍的老者正面带笑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