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钱塘诗会
夜空中悬挂着一圆罗盘，只露出些许皎洁的白色月光。
由于钱塘诗会之夜，不会实行宵禁制，将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天明才结束，钱塘县的大街上灯火一片通明。
如若白日里一般，人来人往，热闹繁华。
无数的小铺商贩吆喝声不断，行人穿梭如潮。
从县内四面八方，鱼贯而来的无数商贾、学子文仕、路人等，形成一股无形的人流，齐齐涌向钱塘湖边而去。
宽敞如镜的钱塘湖面上，有如一张圆盘盛装的绿水，轻然浮动，波光粼粼。
三三两两出游的画舫，迎着湖面徐徐驶来。
不少出游的风流俊美男子，打量着夜色下的妙龄少女以及青楼之妓，露出狼一般的贪婪神情。
待靠近过后，又变得正直清洁，彬彬有礼。
而那些为了诗会而来的各种女子，也在暗中相互窥探。
似乎，他们是在寻找自己的梦中情人，又或者是如意郎君……
繁华的人潮中，不时有欢呼声与尖叫声传动。
诸如：“某公子好俊……”
“某家小姐真漂亮……”
“某某公子今夜，即将有某某新作出炉……”
类似的话题，接连不断。
钱塘湖半月一次的钱塘诗会，在皎洁的月光下，随着四面八方传来的繁华声迭起，算是拉开了序幕。
而在湖边的一个小角落处。
唐大宝带着小翠，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一个空暇的摊铺前。
跟在唐大宝身后的小翠，边走边好奇地问道：“大宝哥，我们不是来观赏钱塘诗会的吗，你这是要做什么？”
对于唐大宝，小翠十分清楚，他就是个识字困难户。
也就自己名字中的‘大’字识得而已。
可如今，来到贩卖诗词的摊铺前，这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呢？
难道……大宝哥也要学着别人，贩卖诗词么？
小翠心中疑虑丛生。
“小翠，你等着看好戏就行，待会儿……看你大宝哥我的！”
唐大宝嘿嘿一笑，兴奋的掏出怀中宁远写的两首诗，摆在摊位上，兴冲冲地等着买家来。
看着拥挤如流的人群，唐大宝满脸意气风发。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只不过，他却并不认识店铺前的一行标语——
“贰拾两银子壹首诗词，拒不讨价！”
小翠与星儿一向交好，平日里，她也从宁远那里学到不少的字。
看着摊铺上写着的十来个大字，小翠觉得，她还是有必要给唐大宝提醒一下。
这个价格，是不是……贵得有些太离谱了？
况且，唐大宝大字才仅识一个，只怕这两首，定是他不知从哪里抢来的吧…
可见唐大宝如此兴奋，想在自己面前表现一番，小翠也不忍心打扰唐大宝的兴致。
于是，她先扫了一眼摊铺上的其中一首诗词名。
——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这是什么词啊？光这词名，很通俗呀，会不会……显得太差了？”
小翠心中狐疑起来。
看着唐大宝那张兴奋不已的脸色，小翠粉腮如婴儿的嘴角处，略有些轻微抽搐。
“大宝哥他，怕不是……又被人给骗了吧？”
小翠在心中暗想。
顶着给唐大宝提个醒的心思，小翠继续轻读下去。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轻声念叨之下，小翠粉腮的俏脸上，突然就呈现出一片红晕，弥漫了婴儿色的面庞。
这首词很好呢。
自己与大宝哥，不就是一个住在百家村头，一个住在村尾吗？
虽然词中描述的是长江。
可村头村尾，也与这首词描述的场景，贴切得很呢。
小翠螓首低垂，暗中偷瞥了一眼唐大宝，随即便快速收回眸光，红着一张小脸蛋儿，继续轻读下去…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将这首词彻底轻读完毕过后，小翠的心思，开始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目光也变得柔柔虚晃，扑朔迷离…
“这……大宝哥这是……用这首词，是来向我告白的吗？”
小翠难以置信的掩嘴。
脑袋有些晃晃晕晕，只觉得眼眶之中，隐隐有泪珠开始闪动。
尽管她知道，唐大宝一直非常喜欢她，自己也对唐大宝颇有好感。
可像今日这种，借用一首催人泪下的词，来表白的浪漫场景，小翠脑中还从未妄想过，唐大宝一个粗人能够做到。
而且这首词，实在是让人太感动。
虽然，她只浅显的懂得一些诗词歌赋。
可她经常跟星儿在一起做针线活，也耳濡目染了许久，判断一首诗词的好坏，并不难。
“只怕是将这首词，赠送给任何一个女子，都无人会有不动心的可能吧！”
原本就一颗情窦初开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一阵乱跳。
小翠手脚失措的拉紧衣衫边角，细小的娇躯，忍不住轻微颤栗。
偷瞥了下唐大宝那张憨厚与欢笑的脸颊，小翠越不敢多看了。
脑袋垂得低低的，粉嫩的小拳头握紧，显得局促不安。
如今再看这首词，小翠方才觉得，此诗无论是在哪一个女子心中，都是价值连城。
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无价之宝。
若是卖给别人，只怕卖二十两银子，实在是太少了。
况且，这还是大宝哥给我表白的呢！
只是……大宝哥为何要将这首词，卖给别人呢？
小翠心中一通乱想，揣度不定。
此时，她再次水汪汪的偷瞄了唐大宝一眼，她只觉得，在唐大宝身上，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男人魅力。
“大宝哥，此首诗词以这个价格出售，卖得有些便宜了。”
小翠偷偷擦拭了下眼角，细声轻道了一声，顶着一张红色小脸蛋儿，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近去。
伸手缓慢提笔，落在标语上面动了下笔。
原本的‘贰’字样被化掉，被小翠改成了‘叁’字样。
整个标语，俨然变成了“叁拾两银子壹首诗词，拒不讨价！”过后，小翠方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嗯，大宝哥，这下可合适多了呢！”
小翠蝇声细语的盯着唐大宝，面带桃花般的笑容，眼眸之中秋波暗转。
这一幕场景，直把唐大宝弄得一阵挠头搔首，不知所以然。
唐大宝尝试着对小翠眨了眨眼，但见小翠羞红脸蛋低下头，转了过去，他才方然彻悟。
“这就成……成了吗？”
唐大宝激动无比的拉住小翠的手，小翠一番轻微推攘过后，也没再过多反对，就这么任由唐大宝拉着。
一时之间，唐大宝心跳疯狂不断的加速。
他不知该对小翠说些什么才好。
幸福来得太突然啊……
“宁远兄弟，果然，你才是我唐大宝的好兄弟啊！”唐大宝在心中无比感激道。
宁远兄弟就是有办法！
以后，我一定要多多向宁远兄弟请教！
唐大宝的心中，更加坚定了读书认字的想法。
……
……
就在此时。
一个中年商贾，刚从贩卖诗词的摊铺跟前路过，准备购买一首比较入眼的诗词，去充当一下门面。
可他却忽然瞧见，唐大宝所在的店铺之处，居然当面将原本定好的二十两价格，提高到了三十两！
“咦……？贩卖诗词，竟还有这种……忽然变卦加价的？”
中年商贾暗自低吟一声，带着心头的疑惑，抬步朝着唐大宝所在的店铺，走了过去。
他是个购买诗词的老熟客。
知道贩卖诗词的价格，一般与其贩卖诗词的水准有关。
价格越高，自然也就越好！
他走近过去，盯着摊铺上的诗词，仔细看了起来。
正处在浓情惬意之中的唐大宝与小翠二人，此刻还未曾发觉…
……
……
“少爷，前方就是卖诗词的聚集地儿了。”
鼻青脸肿的狗腿子，跟在宁浩然身边，无比开心的说道。
尽管脸上伤势没好，但有幸与宁浩然一起涂粉掩饰，狗腿子倍感无比光荣。
狗腿子知道，宁浩然的胭脂粉，可是很贵的。
在整个宁家之中，也就他宁浩然一个人能用得起。
就算让他再被人揍一次，狗腿子也心甘情愿。
今夜的钱塘诗会，宁浩然是为了泡到一名卖艺不卖身的女妓而来。
若是宁浩然能成功，那作为跟班的自己，也能潇洒一夜。
于是，狗腿子表现得更加卖力。
“少爷，您这边情。”狗腿子殷勤的给宁浩然带路。
“嗯，过去瞧瞧也好。”宁浩然假正经的点头应了声。
回眸望着不远处的一众夜中美人，脸颊之上，流露出如同恶狼一般的兴奋与垂涎。
每次的钱塘诗会，都有不少的商贾前来，借机与学子文士众人拉拢关系。
钱塘县内四周的学子文士，也都会聚集在一起相互切磋，以德高望重的人为首，来推举出近来的钱塘第一才子名头。
除此之外，更为吸引人的，乃是诗会上那些个卖艺不卖身的名妓女子。
一旦作得好诗或者好词一首，得到她们其中一人的青睐，不用你去主动献殷勤，也能俘获其芳心。
说不定，还会有哪家小姐，派自家丫环前来寻你去聊聊天，又或者自荐枕头。
许多前来的学子文士，虽然追求不到“钱塘第一才子”的名头，不过心中，却反倒对这一类的追求更为殷切…
当然，相互切磋、争名斗艳、为仕途作福之辈，也是多不胜数……
“诗词倒还挺多的，不过……就这些不堪入流的诗词，也实在是太差了！”
宁浩然来到贩卖诗词之地，一处一处的游看起来。
选了许久时间，都没选到合适的诗词，心中不免颇为失望。
正在此时。
眼尖的狗腿子，几眼便在众多的商贩之中，搜索到了唐大宝的身影。
“咦，居然是唐大宝那个地痞？”
使劲眨了眨眼眸，再次使劲的揉了揉一团青红的眼眸，待看清楚过后，狗腿子更加确定是唐大宝无疑。
“唐大宝那个地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貌似……还在卖什么东西来着？”
狗腿子完全搞不明白。
但他却是知道，唐大宝乃是大字识不得的困难户。
这一切，实在是太让人怪异了！
不行，我得告诉少爷才是！
“少爷，少爷…”
狗腿子连忙轻唤了两声，伸手朝着唐大宝所在的地方指去，低声说道：“少爷你看，前面那人，是唐大宝那个地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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