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江瘦花皱起好看的眉头,端详着叶云生,“你师父与太乙剑派作何打算,为何要让这些人白白送死?”
叶云生轻抚她的眉头,指尖传来又细又软的触感,她按住他的手,因太乙剑派这些人惨烈的战况而不忍,不忍之后的不快,变成了埋怨。
上山之前,她所想的情况,本不该如此。
“并非故意要瞒着你,今日情况特殊,诸事未定之前,我不好与你解释。”
“我知你有你的缘由,只是,这也未免太过残忍了。”
叶云生叹息着说道:“若只眼下就让你不忍不快,待会儿,又该怎么办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瘦花吃惊地问道。
这个时候,真武大殿门前的石台上,杜厉好似并未受到战斗后的惨烈景象所影响,平静地冲着屏汉岳等人说道:“你问我要做什么?我之前便曾讲过,杜某,只是想去皇宫里赏一场雪。”
他不待旁人开口,接着说道:“也因为此,容杜某狂妄,敢情诸位关中的好汉,在本派做几日客。”
大剑门对太乙剑派恨意最深,右剑使周笀方才杀招肆意,狠戾绝伦,这时也是分毫不让,“我大剑门不吃你这一套,太乙剑派啥时候对关中有这一份善意了?要打要杀就干脆的来,你们内里有矛盾,借我等之手做了一回屠夫,下一合呢?该轮到这些河东江湖人士了吧?”
奚孟元正要劝屏汉岳耐心一些,偏慢了一步,屏汉岳已叫嚷起来:“杜厉,莫要花言巧语,暗施诡计!你太乙剑派别的人呢,都叫出来,咱们也不以多欺少!”
杜厉微微一笑,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对方言行实在可笑。
“杜某好歹是一派之掌,在河东亦为一言九鼎的人物,何必虚言诓骗?只需你等在我派中三五日,之后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屏汉岳还要针锋相对,这次被奚孟元拉住了,另一边飞云庄庄主农开春灵光忽闪,失声说道:“莫非你真是想去皇宫行刺,担心我等传出消息,叫那边有了准备?”
孙浩身为儒剑四杰,一心向着君主朝堂,听了此话勃然大怒,举剑指向杜厉,“如今朝堂中大人们同心协力,官家爱民如子,你这狗贼,尽想坏了这大好盛世!”
杜厉平心静气地说道:“太乙剑派上上下下,这河东的英雄好汉,与官家并无仇怨,怎会去做弑君之举?”
奚孟元道:“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杜厉没有回答,只看向了叶云生。叶云生见他看来,不觉点了点头,亦是说道:“不过是去皇宫中,赏一场雪。”
“我想到了!你们是要去拿回那两把剑!”说话之人,却是个无门无派的浪客。只是他的师承非同小可,曾经皇宫中的驻守剑师,号称“一剑一人头”。这人以前听师父讲过那段过往,河东最出名的两个人物的两把佩剑一直留在皇宫之内。
杜厉笑了笑,轻语:“所以啊,我怎么能让你们现在就离开呢?”
孙浩怒道:“想要我等袖手旁观,绝无可能!众弟子拼死力战,只须一人跑出此地,定要将这一消息告知开封诸位大人!”
奚孟元震惊地看着孙浩,说道:“这又是何必?即便我等不传出消息,凭他们几人就能闯入皇宫拿回那两把剑来?如今看护皇宫,守卫官家的各派高手不知凡几,何须为了一个消息就全死在此地?”
“事怕万一,真叫他们潜入皇宫,拿回了剑,官家的天子威严受损,朝堂诸位大人的颜面有失,还要我等这一身武艺作何用处?”
奚孟元言不由衷地说道:“我清风门上下自是一片忠心,可为官家效死勿去!”
儒剑四杰一齐叫好,把目光看过去,周围的人俱都一脸的慷慨豪迈,并无畏惧退缩之意。
周笀对站于石阶上面的宁小四喊道:“宁家,为何一言不发?”
小四说道:“宁家数十好手已去对付何家的人了,小四尚要护着我家小姐,不便与人生死相搏!”
红豆在他身边一时间心绪不宁,早先还说两边阵营,叶大哥久居长安,天然就站在关中这一边,结果到了太乙剑派发生的一切,别说叶大哥彻底的与河东江湖站在了一个阵容,便是小四哥也与杜厉达成了某种默契……
“不愧是小手段宁家!多说无益,我等唯有拼死相争,只要将消息传了回去,便算是死得其所!”孙浩朗声说道。
杜厉之前送门派中人赴死也不曾有过多的犹豫,此刻一样果决,“既如此,大伙儿便分个生死吧!”
…………
山中一处密林,外边大好的日光,林中却昏昏暗暗如同一座阴森的宫殿。
这儿的树长势极好,树干粗大,枝叶茂盛,接连在一起,像一层屋顶高悬在上将天空给尽数遮挡,唯有几处极为难得的斑驳,洒落下来,照射出林中细密飘扬的好似梦幻般的浮尘。
所有人的脸,在这林中,都变得诡异,幽密,阴暗……
退在最边上的辛如晖面色仿佛一个死人,他的弟子都已死了,周围俱是宁家的好手,他一人对付三个都且勉强,盯住他的却有七八个,心中的绝望让他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诸位,还请给一条活路,辛某上有老,下有小,身负一家门派的兴旺,这里向宁家求个饶,有什么条件,辛某都能应下!”
在他前边二十步左右的地方,何涂与何花山被二十余人团团围住,两人背靠背,身上数道伤痕,血流不止。
何花山发出一声冷笑,对辛如晖说道:“辛掌门,莫存侥幸之心,宁家今日既有机会,怎会放我们走漏一人。”
“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帮何家做事的人。”宁左间站在人群之外,一张脸正好在斑驳里,光与暗形成了独特的画面,叫他变得阴森,沉静,伤感,又加了些快乐与满足在其中。
众人一齐出手,辛如晖抵挡了十几招,被数根金线银针穿过了胸膛,模样滑稽可笑,宛如一只提线木偶。
他经脉受损,脏器俱破,嘴里流出血水,冷汗遍布在脸上,肌肉在颤抖,神情因痛苦和绝望而变得狰狞,随之自知将死,又变得不甘而悲愤。
周围数人挥手抽出银针,血水飙射,辛如晖面色死寂,隐隐有一丝平静,高大的身躯缓缓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