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低头抿一口茶:“何事?”
“天机阁的事务一大堆,都等着姐姐去处理呢,姐姐却躲到这里来了嘻嘻!自从姐姐成为宗主亲传弟子以后,天机阁中但凡与我们蓬莱有关的事,径直就来找姐姐,竟是把那左项师叔给忘记了呢嘻嘻!”
凌霄脸色微微有些收敛,转头看了小丫头一眼。
“竹儿。”
竹儿急促地吸一口气,连忙收起嬉笑神情,低头道:“是,竹儿知错了。”
凌霄微微摇头,看了陆一明一眼。“师弟不是外人,就饶过你这一次,下次再不可冒失说话。这里是蓬莱岛,再不是瀛洲了。”
竹儿紧紧抿着嘴巴,快速点头。
凌霄起身告辞,走过那口池塘,略略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看那睡莲嫩枝上,是否有花苞。
竹儿在她身边,轻声感叹了一句。
“多少年未抽新芽了吧?眼下倒像是要开花了呢!”
凌霄没接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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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一明坐下来,翻开凌霄带来的书册细细地看。
不同于《仙法要术》这些基础性教科书,这些册子里记载的理论显然要精深的多。
陆一明从赤炼金刚剑穗上得到的筑基功法,好比是画了一个大圆圈,而现在这些理论就在圆周上往外突破一个点。
果然升入研究生,学习方向就更为精准细致。
陆一明一直看到日头西落,下人进院子里来点起油灯。
怀中忽然有一阵轻微的颤动。
他一愣,连忙伸手进去,是幻虚宝鉴。
刚一拿出来,绞杀榕精就大大叹了一口气。
“憋死老子了。你可算想起我来。”
陆一明把铜镜放在方桌上,让镜面朝向西边,那里还有一丝残余的夕阳。“是你在抖吗?我差点以为谁的电话进来了。”
绞杀榕精舒坦地伸展四肢,沐浴阳光。
“是镜子在抖。你要理解为有人拷你也行。云璃当初送给你铜镜的时候,曾经在上头留过她自己的灵力。眼下她自然有法子叫这铜镜抖起来。”
刚好铜镜里有个声音响起来。
“绞杀榕精,你挡着我了,什么都看不见。”
绞杀榕精百般不情愿地挪到镜面一角,铜镜上立即显现出云璃的脸。“陆一明?”
陆一明连忙把铜镜转过来。
“还真能当手机使?”
铜镜里云璃所处的地方,似乎是她自己的洞府,能看见其中一个角落。
一面高墙,挂了一幅写意山水,泼墨豪迈,旁边一幅草书,挥斥方遒。
墙下一张长长矮桌,横竖叠了几本册子,散落几张黄表纸,纸张上墨迹未干。
一支法笔捻在云璃手指之间,此刻笔杆朝内,插在头皮里挠。
“不能。只不过是我现写了一张符箓,燃烧我曾经留在幻虚宝鉴里的灵力,才能与你相见片刻。等灵力燃尽,这法子就不能使了。所以这不是幻虚宝鉴的神通,而是法术。”
陆一明“哇哦”一声,继而又皱眉。
“怎么你我同为元婴境界,这些新奇好玩的法术我都不懂呢?”
云璃哈一声笑,把法笔从头上拿下来,随手往砚台上一丢。
“你要学我教你不就成了吗?这有什么难的。”
陆一明心里明白,自己得了圣牦牛兽的灵力晋升元婴境,好比是应届大学毕业生应聘总经理助理,虽说职位挺高,可是没有下过基层干过一线,车间如何操作哪里会懂?
要说在安排总经理日常政务行程的时候,懂不懂这些常识其实没有什么大区别。但是对于一个有志于深入了解公司运作,内心又怀有无比热枕之心的年轻人来说,懂不懂就有很大区别了。
“好啊,你现在就教我!”
云璃歪头看这里陆一明,笑了笑,满口答应。“行!那你出来吧。”
“去哪里?”
“随便哪里,从蓬莱出来就行。”
陆一明挠了挠头,转头看看自己的小院落。
“可是我刚刚拜了师,宗主呢。屁股没坐热就走了,师父脸上没光的。”
“咦?还有这等好事。不错,你这个房间好像不是原来的样子。你在哪里?”
“蓬莱岛。”
“你出来一段时间就好,到时候还可以回去继续学艺,只要你师父还在。”
陆一明狐疑地瞅了瞅云璃。
“干嘛非要我离开蓬莱?”
云璃不由自主地又拿起法笔,在头皮上挠了挠,反问:“你干嘛非要在蓬莱?我师父也可以收你为徒。”
陆一明听来奇怪。
“逍遥盟的人现在就在对岸。你这是来劝降的?我看起来是那么没骨气的人吗?现在我跟你这么说话,要是放在解放前,那就是通敌,抓起来枪毙的。”
云璃翻了翻白眼。
“还以为你小子刚刚除掉心魔,脑子没恢复呢!现在看倒是放心了,精明得很。”
陆一明嘿嘿直笑。
大门外有人轻声扣门。“一明师兄。”
是个脆生生的声音。
陆一明连忙压低声音:“有人来了,回见。”
收起幻虚宝鉴,走出院子拉开大门,见是凌霄身边的竹儿。
“姐姐叫我来跟师兄说一声,今晚有小堂论,你可以前去。”
“小堂论?”
竹儿嘻嘻一笑。“大堂论是宗主和各位师叔前辈们坐而论道,那我们师姐主持的自然是小堂论啦。走吧我带你去。”
说完便一蹦一跳地在前面带路,爬过一座缓坡,拐入一条青石小径,来到一处宅院前。
推开门,可见一处二进的小院,比陆一明的住处更宽阔些,多了一个前厅。
院中遍植翠竹,粗细不同,显然有些年头。除此之外,一应花草俱无,倒是干净利落。
前厅无墙,四壁通透,横梁挂下青色纱幔。
倘若是微风吹拂的日子,纱幔轻舞,倒是与翠竹交相辉映。
不过今晚纱幔全都挽起,服帖地垂在廊柱边。
前厅内点燃了所有的树形蜡烛,映得人影分明。
地上铺了二排十块锦垫,七八个人席地而坐。但坐姿并不十分严整,有的双腿齐跪,有的盘腿坐着,还有的大喇喇地竖起单腿,又把一条胳膊搁在膝盖上。
这番景象,与陆一明脑海中的坐而论道相去甚远,倒是有点像竹林七贤的风骨。
要不是其中有一二个女眷,说不定这些人还会袒胸露怀,无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