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于萍姐昨晚为何会穿着夜行衣,为何会被鬼子兵追?又为什么会在前两个月突然入住到这片居民区?还有自己怎么会对枪如此的熟悉和亲切?这些在他心里打着大大的疑问号的事情,被这两身衣服和几个包子的“巨大”诱惑下,让吴小七无意识地自动选择摒弃了,他只抱着一个信念,那就是萍姐是个好人,是自己的亲人,至于那些自己搞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的事,就随它去,能不操这个心就不操这个心。
萍姐离开这里以后,吴小七补了个回笼觉,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如若不是粪头吴叔敲门吵醒他,估摸着会睡到天黑。
十几家的金汁没去收,让吴叔很生气,把吴小七臭骂了一顿,还说要扣他工钱,可也只是说说,并没有真的这样做,因为粪头吴叔也是居住在这片贫民区里,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街坊邻居,对于这样一个年纪尚幼的孤儿,他一直是包容和照顾的,特别是在听到吴小七的借口:响枪了,他害怕,才没有收完金汁。就更加没有刻意去责备了,扔下了几张钞票和个馒头后,粪头就走了,他来的真正目地并不是责骂吴小七,而是给吴小七送工钱,都是穷苦人家,怎会不知道这可是少年能够生存下去的依仗,好心的他还顺手带来几个自家蒸的馒头。
这个时代的人们,大都是很善良的,也都是很包容的,所以像吴小七这种即懒且胆子小、还是个孤儿的少年,也可以在夹缝中生存下去,虽然日子确实过的清苦一点。
用清水擦了把脸,又吃光了粪头带来的那几个馒头,灌下去一瓢凉水后,吴小七居然打了个饱嗝,就像是刚刚吃饱喝足了山珍海味一般。
走出屋子时,已快近傍晚,吴小七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服,这一身萍姐送来的衣服,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穿过的最好的衣服,这让他有些得意,很想去人前显摆显摆,可低头时,看到脚上那双破破烂烂的黑布鞋,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衣裳是好,可是这鞋子和衣裳完全不配,萍姐怎么会没有想到带双鞋子呢。
吴小七现在的想法有点得寸进尺,他没想去感激人家,反而还有着更多的欲念,这完全是要不得的,不过他似乎并没察觉到这种错误,只能是少年人的虚荣蒙蔽了他的双眼。
习惯性地朝着萍姐的房子那边望去,屋顶的烟囱正冒着阵阵青烟。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餐,萍姐也应当是如此吧。
吴小七很想去见识下,像萍姐这样的“富人”,晚餐是个什么样子,但是这个念头又很快被自己给打消了,原因是他脸皮不够厚,就算没有吃晚餐,他也不大可能真的跑去蹭饭,更何况现在也算是“吃饱喝足”的。
既不好意思去找萍姐,又没有兴致去小伙伴那去“显摆”自己的新衣裳,一时间吴小七竟不知道该去干嘛,本来极好的心情倾刻间变得寡味,正打算转身回屋,却听到了远处传来一声呼唤:“七哥!”
喊他的是个常在一起玩的伙伴,名叫四麻子,算得上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了。
和吴小七不同,四麻子是半个孤儿,家里只剩下个没有什么劳动能力的老娘,吴小七好歹还有份能糊口的生计,他则没有那么好运,只有平时去当当苦力挣点辛苦钱来维持两口人的生活,日子过的更是苦巴巴。
吴小七和他同年,只是长了月份,所以四麻子会叫他七哥。极度缺乏营养,使得四麻子显得更为瘦弱矮小,相比起他来吴小七的身材算是正常很多。
吴小七没有回应四麻子的呼喊,只是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跑来。
“呀,七哥,你这身行头可真精神呀!”四麻子的两只眼睛里是满满的羡慕。
“是吗?你也觉得不错?”因为脚上的那双破旧黑布鞋,没有去小伙伴面前炫耀的遗憾,在四麻子的羡慕中得到极大的满足,吴小七此时竟有些飘飘然,双手扯了扯衣袖又整了整衣领,从他话语中都能听出带着几分装逼的味道。
“当然,七哥,你穿上了这身,和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没两样。”四麻子的话有些谄媚,脸上堆满了笑,把两只眼睛挤的只剩下一条缝了。
吴小七也笑了,轻拍了一下四麻子的头,搂着他的肩膀进了屋。
“你吃了没?”进到屋子里,拉着自己这个最好的伙伴坐在床头,吴小七便开口问道。
“七哥,我吃……还……还没吃呢。”吴小七的话像是戳中了四麻子的心思一般,使得这家伙那张干瘦的脸憋的通红,说的话也是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四麻子本来是想说吃了,毕竟少年人脸皮薄,可是一想到家中还有个正病着的老娘,家里可是没有半粒米下锅,自己来的目地就是借钱借粮。
看着他的这副窘样,吴小七立刻就明白了,先是起身走到破桌前,揭开上面盖着的海瓷碗,端起那四个煮熟的红薯,走到四麻子面前,说道:“这还有几个红薯,你先垫巴下肚子。”
“七哥……”
四麻子的眼泪在那双小眼睛打着滚,声音也有些哽咽。都是穷苦人家,又是相熟的伙伴,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可是人家一天的口粮。
“我吃过晚饭了,这几个你全部吃了。”吴小七将海瓷碗塞到了四麻子的怀中,跟着又从贴身的里衣口袋里捣出两张钞票来,递到他面前,说道:“今天吴叔刚送来的工钱,你拿着给大娘买点吃的,她可病了些日子了。”
粪头吴叔和吴小七是本家,算得上是远亲,这也是吴小七能够有这份生计的最大原因,他今天总共领了四十块金圆券的工钱,一下子就掏出了一半,也算是很大方了。要知道,拿出这一半钱来,他自己这个月可能就得有几天要饿肚子。可是,吴小七并没有半分犹豫,四麻子的娘生病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也去看过,上个月的工钱也有一半搭在那,否则这些天也不至于天天啃红薯,而且还不顶饱。
四麻子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落,泣不成声地说道:“七哥,我又要连累你挨饿了。”
“别这么说,我们是好兄弟,大娘平常待我那么好,这点钱算得了什么,只是我没本事,如果有多点钱,就可以带大娘去看病了。”吴小七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他倒不是因为看到好朋友哭才会这样,而是在怨恨老天的不开眼,为什么像大娘这么好的人,却要受到病痛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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