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打胜仗了?
假的吧?
参加宴会的都是魏国的贵族,至少在邺城还是有些身份和地位的。作为公子缓的老窝,这座城邑虽然被冠以了新新贵族为代表的基层。因为年轻,从走到人们视线之中,然后崛起成为魏国境内有数的通商大邑,甚至在中原也能排的上号。完成这一切蜕变,仅仅用了不到十年。而西门豹就是凭着这他在邺城的功绩,一下子进入了魏文侯的眼中,一跃成为魏国重臣。
如今在大河以北,邺城的规模仅次于安邑、邯郸、新郑等数城,摇身一变成为拥有深厚底蕴的大城邑。
有些城邑甚至是国都。
可见邺城的繁荣是何等的程度。
城邑的规模和繁荣,自然吸引了不少魏国的权贵在邺城生活。而这些人还有不少是拥有军职的贵族。毕竟邺城还有一个功用,就是魏国东部的军事重镇。长年驻军数万,是对邯郸城最大的威胁。赵国国都的军队因为有邺城的魏军存在,长期不敢动用驻守在邯郸的精锐赵军,只能龟缩在邯郸城内,算是诸侯列强之中最为憋屈的精锐了。
酒宴原本喧闹的场面,在公孙鞅开口之后,宴会厅内突然变得鸦雀无声,素有人似乎被这个消息都惊住了。然后,突然……噗噗噗,有人笑了起来,随后,如同一群被吓住了的鸭子,开始的时候傻傻分不清情况,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是一副鸡飞狗跳的场面。
公孙鞅有种莫名的屈辱,让他身体内的血开始沸腾,仿佛有一股无名的力量驱使着他。好吧,他环顾四周之后发现参加宴会的大部分都是五大三粗的练家子。也对,邺城是军事重镇,武将多自然也错。眼下还是武将普遍要比文官精贵地多的时代。因为诸侯连年征战,导致武将在朝堂的话语权很重。不过这年头,就算是做了文官的也会舞刀弄枪的也不在少数。带兵打仗的将军也不见得是将门,也可能是文士。
王诩就没有做过武将,也没有带过兵。
可这家伙外号——中原第一剑,可见真要动手,普通武将也拿他没办法。
要是一群文士?算了,为了保险一点,公孙鞅脑子里天人交战,最后将自己的战斗力碾压指数放在熊孩子身上,然后在自己心底里霸气的想到,爷们非打出个天崩地裂不可!可问题是在场大部分都是和苟变那样的抠脚大汉,他连和对方理论的心思都没有。这时候,他不得不敬佩边子白,到底是大封君门阀出来的公子,发迹之前就想到了给自己找个靠谱的保镖。要是边子白遇到这等冷遇,他会怎么做?心情不爽放赵武,苟变,公子虔,反正这几个人绝对能够镇住场面了。
而公孙鞅就不一样了,他是个穷人,也没有做生意的天赋,当官捞钱的本事也几乎微乎其微,只能眼巴巴的羡慕。连找了一个家臣,看着也猥琐如同小厮一般,不上台面。
轰然之下,
哈哈哈……
屈辱的感觉宛如一把小刀,在心头最痛的地方,时不时的往来拉出一道口子。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那个少年丧父的小子,面对外人嘲讽,压抑着心头的一切感觉,直到因为疼痛太多了,变得麻木不仁。他阴沉着脸,眼神冷冷的扫过宴会上的宾客,心头一个劲的告诉自己:“一群没眼力见的土包子。”
清了清嗓子,公孙鞅如同泰山般挺拔的矗立天地之中,睥睨而视之下,天下英雄尽折腰,心说,皆是土鸡瓦狗之辈:“大司徒,我军大胜,扬我军威。上军破赵军骑兵六千余众,俘虏数千。天佑大卫,还请大司徒勘验军情文书!”
说完,公孙鞅将上军往来的军报递给了子南靳身边的奴仆,然后岿然不动的冷冷站着。
子南靳并不喜欢宴会,尤其是在邺城,能和他口味的客人几乎没几个。之所以这样,是为了躲清闲,可以免去不少麻烦。当然魏国公子魏缓倒是贵客,但是他更不想去套近乎。原因很简单,魏侯虽然春秋鼎盛,但是两个儿子的夺嫡之战早就开始。公子缓拥有朝堂大批的权臣拥护。但是公子罃也丝毫不似弱,他背靠整个河西军,又有河西主将公孙痤的支持。两人几乎是势均力敌的局面,谁都有可能成为魏国的储君,然后成为魏国的国君。
如果刻意巴结公子缓,就容易引起公子罃的怨恨。反正夺嫡之战,比外人厮杀都要残忍。而子南靳作为卫国的臣子,自己国内的储君之争都不搀和,怎么可能去搀和魏国这等巨无霸的储君争夺?这不是找死吗?
喝过了酸汤之后,子南靳觉得自己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其实醒酒汤的效果不过是说说而已,醉酒者不胜酒力而酩酊大醉是有。但更多的醉酒者是喜欢那种飘忽不定的施施然,而不是为了喝到人事不省的地步。于是三分酒力,七分狂狷,才是醉酒者该有的度量。子南靳就是如此享受醉酒的过程,恍惚如同飘荡于九天之上,留恋于琼楼玉宇之中,这叫‘仙意’,乃醉酒之中上品。
说白了,子南靳不过是半醉半醒。
看过边子白给他的军报,他仿佛清醒了一些,沉吟道;“苟变在何处?”
“两日左右即可到达邺城,还在路上。”面对子南靳,公孙鞅不得不陪着小心,这位是朝堂的元老,身份地位都不是他能够慢待的前辈。就算是论亲属关系,一声叔父是少不了的。
“俘虏你可曾亲点过?战绩可曾确认?”子南靳再问。
公孙鞅回答:“下官得到了军报之后,遵将主军令直接来邺城了,没有和苟副将接洽的机会。”
子南靳捋着下巴上的长须,沉吟道:“既然如此,那么等苟变来了邺城再说。此时不用声张,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战绩,庞爰老儿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子南靳既然如此决断,宴会上想要嘲笑,想要恭贺的宾客都讨了个没趣。不过对于子南靳为人,倒是高看了一眼。别看这位平日里高朋满座,似乎从来不关心的卫赵之战的胜负,原以为是自暴自弃,没想到是遇事不慌稳如泰山的持重之臣。
宾客退去。
但在邺城内一下子就传开了,卫国大胜赵军,斩杀上千,俘虏数百赵国士卒,不日将抵达邺城的消息传地满天飞。
尤其是公子缓在府邸里听到了传闻,找来手下询问:“可有卫国的消息?”
“公子,我等密探多日前无功而返。根本就不知卫军有过交战的迹象。”属下也挺愁,办事不力的帽子恐怕要扣上了。
而在子南靳的豪宅内,这位老大人在定下调子之后不久,就歪倒在踏上呼呼大睡起来。
半夜里,醒来才发现灯火通明,已然是深夜了。
“主人,公孙鞅还在院中等着主人回话,您是否……?”奴仆凑近低声询问。
子南靳闻听大怒:“他不是在平邑吗?不尊将令,擅离驻地,可恨。去……给老夫押上来。”
奴仆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边上他儿子子南丑提醒道:“父亲,您不记得了吗?”
“臭小子,我要记得什么?”子南靳对儿子可没有什么好脾气,这货要是听话,何苦要他带在身边?要不是在帝丘闯祸了,根本就不用来邺城。
子南丑连比划带说的糊弄了一通之后,发现老爹目光有点呆滞,随后陷入了沉思之中,有点吃不准老爹的心思,却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子南靳自言自语一通;“下午酒宴之上,老夫微醺之际,公孙鞅来了?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情,嗯,似乎有点印象,好像是说上军和赵军打了一仗,好像是打赢了。”说到这里,子南靳自嘲地呵呵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赵军没有攻城,必然是在野外和上军交战,就算是边子白有运筹帷幄之才,赵军将领昏聩无比,但战场上的事,最后还是要一刀一剑杀出来的本事。老夫以为这是梦里地事而已,怎么会……”
突然子南靳愣住了,看向了儿子,后者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惊恐地看向了老仆,后者也是点头认确认。
这下,子南靳才慌神了,嘴巴长得老大,道:“是真的?”
如同从水里跳上岸的大鲤鱼,扑腾一下跳起来,单手前探,高喊:“快,快请公孙鞅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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