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已经知道了?”
公叔旦有种好心好意带着秘密来,却发现对方早就知道,那种失落感,仿佛被世界抛弃的无奈,讪笑道:“太子早就知道了啊!”
太子训一脸的茫然,他知道什么了?可太子是储君,将来是国君,他开口的每一句话,都需要斟酌再三。另外他绝对无法容忍被隐瞒的尴尬:“大司马,上军大胜,可有依据?”
“军报已经来了啊!”公叔旦觉得理所当然,虽说一开始他的反应和太子训都差不多,可是凡事总有特例,这次就是。
太子训觉得公叔旦做事太糊涂,对于卫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不仅不是好事,还很危险。没有证实的军报,能够作为上军奖罚的依据吗?同时他心头暗恨,可没有什么人上赶着来报告说前线的战况,更何况,上军胜利了?这话听着就觉得假,太子训打心底里就不信,脸色阴沉了下来道;“大司马,你我都在帝丘。北方战况如何我们都不得而知,仅凭借一份战报,就让朝堂对上军歌功颂德,恐怕不行吧?万一军报之中有些遗漏,却被宣扬出去,到时候孤脸上也不好看。”
“请恕老臣没有说清楚,上军不仅仅带来了战报,同时还带来了缴获,还有邺城魏侯帮忙看押俘虏的国书……”
公叔旦憨憨的笑了几声:“子南靳那个老家伙将儿子带去上军,恐怕已经立功不小。早知道军功如此容易,某也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反倒是让一个最不成器的儿子帮忙营造防御,胆子太小了。”
太子训有点傻傻的不知如何应对,魏侯都承认了,恐怕真没有假。可他想不出来,上军就这么点人,能打多大规模的战役。还把俘虏交给了魏国帮忙看押,摆明了是不敢带回来。想到这里,他忽然有种一片清明了然,通透无比的感觉。沉声道:“大司马,军中缴获以前是用战旗,上军不会就拿着几面战旗来糊弄我等吧?”
他的意思再简单不过,战旗这玩意,自己绣一面敌人的战旗也不是不可能。就凭借卫国军队的奇葩做法,就算是这么做了,他也不会意外。
可是公叔旦却不乐意了,上军大胜,就功劳来说,首当其冲的是上军将主边子白的功劳。但是也不能抹杀大司马府的作用吧?
再说了,边子白是个实在人啊!
就带了一面将旗而已,其他的旌旗都没有让人送来。估计边子白还真看不上,大野泽一战,让你上军彻底扬眉吐气起来。这次运送到帝丘的赵国骏马就不下两千之数。这等规模的缴获,打从卫国建立之后,就没有发生过。
“抵达帝丘的就有两千多匹战马,另外三千多俘虏,部分战马已经留在了军中和各处城邑之中,缴获的各种军中礼乐之器,堆积如山。”公叔旦用双臂比划了一阵,发现真的无法比划出来,有些沮丧,不过他很快就高兴起来,这是他在任大司马期间最为荣耀的一天,也算是他在任期内的政绩之一:“太子殿下,你不知道,王镛带着这些战马已经入城了,百姓携老扶幼竞向上街观看,如今的帝丘,置身于一片喜气之中。上军在大野泽伏击赵国骑兵,六千赵国精锐死的死,伤的伤,都成了上军的战功。”
太子训并不愿意承认边子白的才能,但是他越反感,朝堂上的诸公就越支持。在他看来,这是挑衅他的权威。而这一次,是彻底的打脸,太子训有种脸上被抽了一下的痛楚。他原本期待的剧本是,边子白在边关大败,灰溜溜的回到帝丘之后,他履行监国的权力,赦免边子白的过错。太子训从来没有想过要杀边子白。他不是那种残暴的人。在他看来边子白有错,是交错了朋友,或者是信错了人。但是如果可以挽救一下,他不会吝啬自己的宽容和大度。
可惜,边子白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于是他对边子白更加不满起来。他甚至再次犯起嘀咕,和公子岐走的很近的边子白很可能给自己带来天大的麻烦。至少他能够拉拢的大贵族要没哟几个,现在连子南靳都被边子白拉拢赶过去了,加上他立下如此大功,真要让边子白继续闹妖下去,卫国将会出现一个权臣,这才是太子训最为担忧的事。
太子训吃味的是,子思,公叔旦,南丰,子南靳,似乎都对边子白有往来。
一旦让边子白得势,对他来说,将不啻于一场灾难。
沉默了一会儿,太子训觉得不能再让边子白折腾下去了,沉声道:“如此我军大胜,是否可以和赵国休战?”
“此等军国大事,君上没有点头,恐怕不妥吧?”
公叔旦也不敢擅自提出休战的建议,毕竟他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并不太重要。反倒是卫公虽然在病中,但是他的话还是很管用的。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建议道:“太子殿下,上军军报中有秘折想要君上当面拆开,我等无权干涉。而且王镛的性子,莽撞有余,却不懂变通。”
太子宛如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就差惊叫起来:“什么,休战与否,还要他一个上军将主来决定不成?难不成卫国的朝堂已经管不住他了吗?”
太子训不怕把事情闹大,他很想闹大了查看群臣的反应。
然后把发言不经过脑子,不符合他心意的朝臣都用一个小本本记下来,等到机会合适的时候,报仇!
太子训也就这点出息了,甭管他出身多好,拥有多么好的底牌,总之,卫国的国君想要成为明君太难了,主要是基因限制了他们爆发。
但是姬颓不是,在别人家的公子在玩宫廷内斗的时候,他叔叔篡逆了,然后他在年幼的时候就过上了东躲西藏的苦日子。在齐国一待就是三十年,受尽了人间冷暖。这段经历让他在夺国君之位之后,在任上做到了比其他卫公更好一些。从小倒血霉的公子经历,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任何一个诸侯,在面对强大实力的时候,给予的是优厚的待遇。可是那种没有实力,却同样被赶出国家的继承人就不那么幸运了,姬颓就是此中典范,他作为卫国的流亡储君,却连在临淄生活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连齐国的君臣都集体将他忽视了起来,从来没有想过将他当成一个储君看待。反而是选择忽视。
人对人最大的伤害就是漠视,明明站在你面前,却家装看不到你。后来让姬颓更加自尊心受挫的是,他带的钱不够,竟然在齐国也是能看着支持他的臣子们通过贩卖货物养活他。而这一待就是三十年。之后为了能够回到卫国,他甚至求娶了鲁公的女儿,获得了鲁国的支持。因为这份雪中送炭的支持,姬颓才会对二儿子公子岐特别喜爱。
如今,他已经是风烛残年了,或许不就的将来就该去另一个世界了。
躺在踏上的卫公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呼喊的动静,惊的一个激灵,他想了当初他是太子的时候,大半夜里,也是一段鱼龙舞的喧闹之后,他就被宦官抱着离开了宫殿。这一离开,就是三十多年。人老了之后,对于年轻时候的经历会一再被想起,可过了一会儿,又会犯迷糊。
“丁祇,出什么事了?”
起伏不定的胸膛,张开了大口,贪婪的呼吸周遭的空气。丁祇顺着声音匆匆赶来,他的脸色很差,甚至有种任命似的顺从,手扶着蔽膝跪倒在卫公榻前,躬身道:“上军打胜仗了,宫里头也高兴,这不正准备热闹热闹。”
“打胜仗啊!寡人怎么不知道,太子也没有告诉寡人……”
很快,姬颓就没了动静,仿佛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块石头一样,连喘息都没有了。过了一会儿,姬颓才带着一丝不满道:“太子已经很久没有来拜见寡人了,如今寡人已经没人在意了。”
就算是丁祇对太子不满,两人之间有很大的隔阂。但还是很想说几句公道话,毕竟太子回去才不到一个时辰。而且每天都来请安。可卫公姬颓实在太老了,老到刚发生的事,就会忘记。更不消说太子还和他不对付。
张了张嘴,丁祇还是忍住了,没有替太子辩驳。
既没有在太子背后构陷太子,也没有为太子解释。
可人有时候真不经念叨,卫公刚刚说到太子,太子就带着大司马公叔旦,还有上军骑兵将领王镛来到了宫中,在寝宫外候着等待通报。
通报是装出来给臣子们看的,虽说是装装样子。但太子在继位之前,也不能做的太过。毕竟临门一脚,就差那么一哆嗦了,这时候要是引起麻烦,丢了储君之位,太子恐怕上吊的心思都会有。他都当了三十年的太子,早就不想当太子了。
“传,太子,公叔旦,王镛觐见!”
“君上!”
“君父!”
三人跪坐在姬颓榻前,不过眼睛都是齐刷刷的看向了丁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姬颓仿佛是一朵夏花一般,在秋日里一下子萎靡了下去。连听觉似乎都丧失了很多,需要有人在近前传递。可是有人却敢对丁祇大声的呵斥。
贾弃突然跪坐在了丁祇的对面,对丁祇冷冷道:“丁祇,你是怎么服侍君上的?他老人家春秋鼎盛,却让你给照看的瘦了。”
原本毫无动静的姬颓突然抬手似乎想要动了起来,贾弃忙不迭地抬手想要去帮忙,却被姬颓嫌弃道:“丁祇,殿里怎么会有野猫?”
“给我打出去!”
贾弃臊眉耷眼的离开了大殿,临走之际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丁祇。后者也没有反击,更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帮着姬颓扶起来,后背上垫上被褥,好让姬颓能够躺着听人说话。
“都说说吧,什么事?”
姬颓靠在被褥上,就这么闭着眼睛躺着,虽然宛如枯木般没有一丝的生气。语气平缓中,不带意思烟火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姬颓还是那个姬颓,他是老了,如今太子也大了,掌权了。但是老了的狮子,还是狮子,他吃肉。
太子训看了一眼公叔旦,后者意会这才开口道:“君上,我上军在大河以北大战赵军骑兵,全胜。俘虏赵国士卒超过三千人,战马不下四千。如今捷报抵达帝丘,城内百姓闻听无不喜极而泣,天佑大卫,天佑大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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