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陆看着天空,闭上了眼睛。
“也罢……”
他叹道。
元儿生死不知,他原是不愿意伤了他心爱的人,只是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世上只有死人是不会开口的,不论她有什么目的也好,只要让她在元儿面前消失,岂不是一了百了。
果然当初就该杀了她的,当时她若是死了,也许现在元儿还是好好的……
他只觉得后悔莫及。
“带她下去吧。”
他挥了挥手,往屋里走去。
“那怎么行?”
她当即就跳了起来,唬得两个站在她身后的武士忙不迭去抓她,她敏捷地躲过,扑向阴陆的方向。
电光火石之间,一左一右两柄剑如飞花逐月一般不期而至,齐刷刷地斩向她的身体。
只是那两柄剑都斩空了,她扑倒在了地上,堪堪避开了那两柄剑,双手抓住了阴陆的袍角,匍匐在地,恳求道:“老爷,求求您了,您就让我陪着元华吧,他一定希望我能在他身边。”
“老爷,若是我对元华有任何恶念,他对我千依百顺,我何必要用什么三房的食物来动手脚呢,更何况除了元华,我最心疼的就是惠君妹妹,我怎么可能去害她?”
“而且,方才我若是跑了,您根本找不到我,我又何必明知道元华会出事,还自己跑回来自投罗网呢?”
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河更为清澈,几乎可以从那双眼睛一下子看穿她的内心,阴陆这般人情练达的政界老手,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她的心意,只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她的来历成迷,阴家不能留着这个不稳定因素,唯有快刀斩乱麻,才能不留祸端。
他叹息了一声,甩袖道:“有求于人,却无半分诚意,这世间唯有元儿会这般任你驱使,予取予求,你还以为旁人都同他一样吗?”
哎?
他怎么知道的?
她怔住了,是了,她早该想到了,这院子里既然有大夫人的眼线,自然也有他的眼线,难怪她在布娃娃里的那十几年里,从来没见过阴陆过来看过他,这会儿倒是破天荒第一次,阴陆居然亲自来了清苑。
还真是拜她所赐。
不管是不是她下的手,她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命运的轨迹,哪怕只是一点点,不过也正如谢道之所说的,也许这改变本身,也只是命中注定的而已,已经确定的未来是不可能被改变的。
那岂不是说,元华根本不会有事,因为他现在还不该死,得要再过千百年他才会死呢。
想到这里,她立刻就精神了。
“老爷,反正若是公子有个万一,我便是活着也没有意义,您就让我陪着他吧,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绝不和他分开!”
她立刻有了底气,只差没给老爷拍胸脯打包票了。
阴陆扬了扬眉。
“方才郎中说的你也听见了,元儿随时可能会毒发身亡。”
“元华死了,我绝不独活。”
她这话说得自己都感动了,简直是豪气万丈气势如虹。
“哼。”
阴冷的眸子简直和元华的孤傲一模一样,他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任由她跟在了自己身后。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暖阁里的家具显然不如主屋中的贵重,只是平日看书休憩的地方,简单地铺了一条被褥。
她不好意思去他的屋子,是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睡觉的地方,床脚下还有一床被褥,小竹却不见了踪影。
从来没听说过婢女睡主屋,主子睡暖阁的,只是她也顾不上去在意阴陆不满的眼神,她怔怔地握住了他的手,只觉得触手生温,他如同只是睡着了一样,平静而又安详。
伏在了他的心口,她探查着他的灵力,只觉得一片宁静,似乎毫无异样,充盈的灵气如同星空中的星云一般凝聚,守护着他。
她放下心来,不管怎样,他就算是一时间不醒,应该也没有大碍。
“你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这不好好地吗?我为什么要哭?”
阴陆还待说话,却听见外面有人来报:“武信候求见。”
这个时候?
他都还没站起身来,却见一身铠甲的英武少年已然冲了进来,见了璎珞连忙退了出去,她很是诧异,却见阴陆跟了出去,两人很快就走远了。
又出什么事了?
还真是多事之秋。
对了,她忘记问了,小竹和阿绯她们人呢。
还有那些侍女呢?
外面站着巡逻的都是执武器的劲装男子,就连打个水都没人帮忙,她没奈何,只能提了个桶去打水,又冲进了小厨房,只是别的也就罢了,生火这种工夫,她怎么可能会做?
犹豫了一下,她转回来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元华,皱了皱眉,她又冲向厨房,咬了咬牙,指尖一缕火焰飞出,一下子就点燃了灶台。
还是用法术方便啊。
她喜滋滋地开始烧水。
虽然知道他不喝水也不会渴死,但这会儿她觉得能为他做些什么总比干坐着好,从前都是他照顾她,难得她也能照顾他了。
茶是柜子里翻出来的,不知道什么讲究的茶,水就是普普通通的井水烧开,“滋!”得一声,滚水浇在茶叶上的时候,那声音煞是好听。
她拿了一个小勺子,吹了吹,慢慢地给他喂。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那时候慧灵姐姐骑着一群仙鹤出现,真让我羡慕极了呢,那时候我就想,若是有一天,我也养一群仙鹤做灵兽,可不知道有多好玩呢……”
“那时候我只是远远地看着你,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离我那么近……”
“也许以后我们不会在一起,但是,你别忘了我……”
“不,你还是忘了我吧……”
“不知道你会不会恨我,但是我,我没有恨过你……”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慢慢地,你总会忘记我的……”
“在我们相遇之前,让我们一起慢慢等待……”
放下了茶碗,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浑浑噩噩地趴在了桌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