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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屯那秋那少年(1 / 1)

屯里的人们每天醒来,必须要做什么,这很难说清楚。

没有哪一个红头文件交待过什么,必须要做什么,而不能做什么。在屯子里,什么都是自由的。

公鸡愿意打鸣它就打鸣,无论是家猫还是土狗都无权干涉公鸡该不该打鸣。

屯里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除非有人故意要搞点事情,这便热闹了。

李家孩子,打破了一块玻璃,这成了不得了的事情,因为那块玻璃是完小校长家里的,印花玻璃,不是光滑的那种,总之看起来与普通玻璃不一般。正在午睡的黄校长听到了玻璃被石子撞击的声音,提着裤子便从小平房房间冲了出来。

打破人家家里玻璃这样的事情,显然是不对的,李家孩子李子昂犯了天大的罪过,打破了一块印花玻璃,从外形上看,绝对比一般玻璃要贵。孩子们不再午睡,光着上身,穿着小短裤便出来了,看什么呢?看热闹呗!至于看不看的明白,那又有什么要紧,至于是李家打碎了黄家的玻璃,还是张家的狗踢了白家的鸭,那又有谁在乎呢?

李子昂的父亲满脸的尴尬,只能对着李子昂干瞪眼,商量着如何赔偿,虽然不开心但是还是尽量保持着笑态。

黄校长一看是李子昂打破了玻璃,一叉腰,哈哈笑道:“我当是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你小子,也难怪,整个屯里除了你还有谁有那么肥的胆?把校长家玻璃都砸了?”

赔偿的事情也就拜拜,都是住两对门的熟人,没人会为一块玻璃而吵架,李子昂的脸被黄校长捏了又捏,才被放走。不知道是亲人般的关怀,还是校长式的温柔,李子昂的脸被蹂躏了。

李子昂这孩子倒也不是一天到晚瞎闹腾,也有安静时,这很难用说清楚为什么,恐怕心理学也没有办法解读。

李子昂家门口是一条村道,坑坑洼洼,每天都有人从这条小道路过。除了丰满的妇女,还有壮硕的青年,也有些是学生,男生女生都有。

有一个小男孩,不怎么路过李子昂家门口,他家住在哪里,李子昂一直没搞清楚,但是后来这个孩子成了李子昂的同学。

当这个小男孩第一次路过李子昂家门口时,李子昂便注意到他了,嘴斜眼歪,走起路来像螃蟹,还流哈喇子,但却爱笑,要是不嘴斜眼歪,可能会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可是不是。

大鹅有时候会伸长脖子,像火箭一样冲过来,跑过去,没见过的人不信,大鹅脾气暴躁了连土狗都咬,用鹅嘴去咬小孩子的肚子是经常的事情。

李子昂有时会坐在家里那间瓦房小屋子门口,望着外面,有人认为那叫发呆,那就这样马马虎虎承认。

“喂!你口袋是什么?”李子昂摸了摸鼻子,把手插进裤裆摸着,摸了摸又把手拿出来,指了指小男孩的口袋。

“给我瞧瞧!”

小男孩撒腿就跑,光着脚,跑的却不快,很快便被李子昂追上。

小男孩摔在田埂上,李子昂把他压在身体下面,道:“没见过你?你是谁?”

小男孩嗯嗯了两声,就要哭出来,却没有挣扎,他的手是畸形的,整个身体也是扭曲的。就像是被擒获的猎物,眼角已经迷蒙了。

“你哭了?”

看着小男孩要哭,李子昂的身体把小男孩压得更紧了,道:“你是傻子吗?”

小男孩还是没有说话,想要推开李子昂,却没有成功,于是把手掏进了口袋,全掏了出来。

小男孩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东西,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李子昂看了看,觉得有些无趣,便把这些东西踩进了泥里。

皮筋、糖纸、还有一个小山果。透过红色的塑料糖纸,折射在小男孩眼睛里,血红色,变得有些可怕。

这是第一次,从小男孩那里,李子昂获得了快乐,李子昂喜欢看到小男孩迷蒙和忽闪的眼神。然而很快,所有的不快乐便被一阵秋风吹没了。

李子昂的爸妈开始往外面走,去城里找工作,要走一段山路,才能坐上三轮车,那时李子昂妈妈还不会骑自行车,大多时候都是走路,走很远很远的路。总之也不赶时间,所以也就慢慢走,后来索性就萌发了想要到城里去生活的想法。

有些时候,李子昂会突然间便不开心,这很难说清楚,这有可能是一阵风吹过之后,也有可能是一场雨过后,也有可能是一个陌生人从家门前那条小道路过之后。

李子昂有一个姐姐,并不很大,可却很少有交流,好像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个人之间完全的没有往来,甚至连姐都很少开口喊过,不过类似的故事总是在发生,每一个孩子的世界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圈子。这有时候和亲情并没有多大关系。

在孩子们的世界,是因为和谁交往的深,而非是和谁有亲缘关系。李子昂所在的屯子,或者被一部分人称之为村子的这个地方,虽然很清静,但却总会发生许多有趣的事情。

死人,在村子里并不算特别常见的事情,因为这个村子并不大,人口也并不多,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死的人也并不多吧,但总有人死,一年大概总有那么几个。

秋天的气息越来越浓烈,空气中弥漫着丰收的味道,成熟的果实挂满了枝头,金黄色开始遍布田间,要是实在没有什么事做,往那金黄色世界而去,一定会被那浓郁的味道所淹没。

在收获的季节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村子里的一个老人在秋风拂面之下,安然逝去。灵柩停放在孤寂的院子外面,一间三面围栏的茅草房下,再也听不到他的心跳声。

在离他灵柩不远之处,却是另一番忙碌景象。

收获!农民一年所寄托的所有希望,所付出的心血,等着被收割的稻谷。

那阵秋风潇洒而来,带着泥土的味道,洋洋洒洒,填满了童年和味蕾。

孩子们看着,望着,呆着,笑着,却无法捉住一寸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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