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公子,当年你们已经把我打死了,我楼心月也和你们永宁候府永绝了关系,那之前的婚约自然已经做废了,你若想巴结他们姬家,再找个妹妹便是了。”
楼心月一张俏脸,无波无绪,平静冷漠的说道。
“楼心月,你别给脸不要脸,人家看在候府的面子上,才认这门亲事的,人家还说就算你流落风尘,也是大家闺秀,不让你做妾,你只要大骂她们三声不要脸,我就带你回家,给你置办一份厚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耍起浑来的楼心痕觉得自己不能白白受辱,说什么也要讨回一点面子。
玉笙冷笑,不是冲楼心月来的,是冲着她来的。
要不然楼家那么多女孩子,怎么会指名道姓要沦落风尘的楼心月嫁?
“楼公子,你听不懂人话不成?心月已经和你们永宁候府划清界线了,你要不要拿出当年的官府文书才肯罢休?谁不要脸,你才不要脸!”绿玉歌又是白眼一翻,大骂道。
“官府文书也割不断骨肉亲情。”楼心痕脸色青白难看。
“骨肉亲情,当年你怎么不提骨肉亲情?你们活活把她打死,丢进河里的时候可念过骨肉亲情?”绿玉歌眼睛红红的,泛起泪光,又气又恨。
“她是吃我们楼家的饭长大的,身上淌着我楼家的血脉,我们打死她也是应该,不知廉耻的女人,不知廉耻,丢尽我楼家的人……”楼心痕再也忍辱负重不了,大吼大叫道。
“那要怎样割的断,剔骨还父,割肉还母吗?”楼心月拿出一柄刀放在自己脖子上,冷然决绝。
“什么大不了的事,别要死要活,失了身份。”
削苹果的刀再一次飞了出去,打得楼心月手中的刀,直刺向楼心痕。
那一柄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刀,急如厉风迅如闪电,在楼心痕的眼睛中慢慢放大,越来越大。
平安干净利落的接住削苹果的刀,优雅的转身又追上刺向楼心痕的刀。
终于,那一柄刀停在楼心痕的眼前,似乎楼心痕眨一眨眼睛都会划破他的眼帘。
“平安,几年不见,功夫没落下啊。”玉笙淡淡的叹了一声,原来那思清欢是跟她学的这一招,她以前在胭脂海和平安把这一招玩的出神入化。
“公子过赞了,平安一直都记得公子喜欢的玩意,想必姐姐们也记得。”平安暗暗的朝楼心月竖了个大拇指,楼心月依旧面无表情,绿玉歌一伙人却忍不住偷笑。
“楼公子,受惊了,吃个苹果压压惊?”玉笙用刀挑着苹果递到楼心痕面前。
“太上仙宗小九,你别得意,你别以为我怕了你,你毁了我的灵根,断我修行之路,还挑断我手筋脚筋,我跟你不共戴天,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趁早把我妹妹还给我,否则的话我让你胭脂海日日不得安宁。”
楼心痕一步一步往后退,一溜烟跑了。
“我有那么残忍吗?肯定是你太坏了。”
玉笙摇了摇头,原以为楼心痕是个用惯了阴谋手段,便忘了自己强大的酒囊饭袋,没想到他们之前的恩怨还挺大。
是不是因为她把楼心痕打残了,永宁候府才跟楼心月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之前还把楼心月打了个半死?
还是因为他们永宁候府把楼心月打了个半死,她才动手废了楼心痕?
这其中的因由楼心月也记不得清楚了,只记得永宁候府说她与人私相授受,败坏了门风,生生打死了她,然后丢进了河里,当年还是绿玉歌把她捞回了胭脂海,让玉笙给救了的。
恩情这东西宜结也宜解,说没也就没了。
怨恨这东西宜结不宜解,先不讲什么道理,就说人潜意识里面就是谁受了气谁觉得自己冤枉,更何况是多年前说不清道不明的一段往事。
往事不堪回首,徒留今日麻烦。
那楼心痕果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胭脂海的后厨还没置办好酒席,玉笙便听到了一声声的喝骂。
“太上仙宗小九,你仗势欺人,你逼良为娼,你为了一己私欲囚禁我妹妹卖艺这么多年,我们永宁候府与你势不两立,我要状告你强抢民女……”
“太上仙宗小九,狼子野心,狼心狗肺,人人得而诛之。”
呵,玉笙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这楼心痕没有灵根,和北兴街老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污言秽语声越来越高,从院门传到白玉榻上,依然清清楚楚。
“什么,楼心月是侯府嫡女?”
“什么,楼心月是被逼良为娼?”
“什么,胭脂海是太上仙宗小九的地盘,太上仙宗逼良为娼?”
“太上仙宗小九是谁?”
“好像是个女弟子。”
“什么,一个女人还敢逼良为娼?还有没有王法?”
逼良为娼这事跟是不是女人有什么关系?
难道男人就可以逼良为娼了吗?
这话说的,着实不对。
“哎呀,你们都忘了,就是那个猖狂嚣张,最喜欢拿刀扎人眼睛的女人啊!”
“一个女人还敢扎人眼睛,有没有王法了?”
还是那句话,扎人眼睛跟是不是女人有啥关系?
难道男人就可以扎眼睛,女人就不可以?
玉笙喝着酒,隔着那扇屏风感受着整个凤凰城的愤怒。
她什么时候猖狂嚣张过了?
她什么时候扎过别人眼睛,你看看谁残了?
平安身手那么好?怎么可能把你们扎瞎?
况且明明是别人的不对!
这楼心痕还是有点煽风点火的本事。
“报官,我们去报官,让太上仙宗小九就地伏法,别以为她是太上仙宗门徒,就可以为所欲为,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王法?”
“可怜我家妹妹,原本是定了姬家小公子,这几年前就被她抢掠去了烟花之地,到如今我们家才从人贩子那里听到消息找来,你说我妹妹遇到这种事情可怎么活啊?”
“我可怜的妹妹,我可怜的妹妹,哥哥十里红妆都给你备好了,就等着送你风风光光出嫁……”
“姬家小公子痴情啊,他想你想得日日辗转反侧不得安眠,这都快奄奄一息了,太上仙宗小九,你好歹让他们见上一面啊……”
楼心痕见群情汹涌,立刻换了一副妥妥受害者的凄惨模样,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哟,这是在哪个戏班子学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出去打听打听,咱请进来,你们也跟着学学。”
平安握着一把刀,好似等着玉笙一声令下,就冲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而玉笙一双眼睛依旧平静如水,微微皱眉思索道。
“我出去跟他们说清楚。”楼心月心急如焚,攥着帕子就要冲出去。
“出去说什么,说你堂堂侯府千金自愿留在胭脂海卖笑?你若敢这么说,你信不信凤凰城里一人一口吐沫把你淹死,你心里怎么想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何必跟没必要的人解释。”玉笙伸手挡住楼心月。
“那怎么办?我不能让他们污蔑你。”楼心月悲凄惶恐,恨不得出去挨刀挨枪。
“说说而已,说不死人的,平安,派几个机灵的混进去,把他们说得都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好来公子,我都记下来,晚上一个不落的去打闷棍。”平安得令收刀,立马招呼人出去了。
“走,我们痛痛快快的喝酒,让他们痛痛快快的骂。”玉笙左拥右抱着楼心月,绿玉歌,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
“玉笙,你真的能忍?如果你不做点什么,明天就变缩头乌龟了。”绿玉歌绞着帕子,十分不甘心。
“玉笙是乌龟,我们岂不是乌龟王八蛋?玉笙,这事不用你出面,我们回骂过去,保证把他骂的不敢再来找事。”
胭脂海的姑娘们个个义愤填膺,撸着袖子就要冲出去决一死战。
论骂架,他们胭脂海怕过谁?
“有失体统,有失体面,他是一条狗乱汪汪,难道我们还要咬狗一口不成,喝酒,喝酒去。”玉笙把腿往门前一伸,揽住一堆的美人,笑眯眯地说道。
“太上仙宗小九,你拆人良缘,你禽兽不如,你出来啊,你出来把话说清楚啊,你不出来,你就是缩头乌龟,你们胭脂海的女人都是乌龟王八蛋,你们不知廉耻,你们败坏社会风气,你们就该被沉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楼心痕简直是找死啊!
玉笙拦也拦不住,只好一个人压着哭哭啼啼的楼心月,坐在空荡荡的胭脂海喝酒。
胭脂海门外可就热闹了,那一个个娇滴滴的美人扭着纤细的腰肢,推门而出,看的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直了眼睛。
然后美人们帕子一抖,那叫一个香风阵阵。
秦淮八美算什么,胭脂海里的姑娘们环肥燕瘦,个顶个的美绝人寰,骂起人来那糯糯的声音能骂酥了人的骨头,比之楼心痕不知道高了几个档次。
妈啊,这骂人得美人也是那么赏心悦目,于是胭脂海的门前聚了更多的闲人来看热闹。
楼心痕连连败退,岂肯甘休,灵机一动,散了一堆银钱,让手下的小厮找了十里八乡的恶婆婆,恶媳妇,一起上阵,与胭脂海打擂台。
这一下,胭脂海门前更是人山人海,堵的连胭脂海的厨子都挤不出去买菜了。
何苦呢,何必呢?
值当的吗?
你堵着门我晚上吃什么?
我想吃小酥肉,八宝鸭,糖醋排骨,糯米丸子,再来一碟花生米,喝点小酒。
爷,别没什么要什么啦,这一桌你倒是先吃完啊?
没有作陪,爷没心情吃。
没人吃饭,大爷我也没心情做饭。
楼心月哭的梨花带雨,厨子大爷被堵在门前摆着一张臭脸,玉笙一个人面对做一桌子酒菜,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寂寞如雪。
冷明心一个人泡了好多壶胖大海,一壶一壶的给美人们端过去润嗓子。
惹得美人们直夸她,好妹妹,有眼色,有眼色。
玉笙起身上了楼,打开窗户往下瞧,这毕竟是冲她来的,她总得想个法子。
楼心痕指着太上仙宗的名来骂她,就是告诉凤凰城内其他荫封权贵人家,我们的仇人太上仙宗小九回来了,我来打头阵,你们赶快来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趁着小九病要小九的命啊……
她原本是想让平安混在人群中,偷听一下她以前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惹了这一番众怒,也顺便知道知道她在凤凰城到底有多少仇家会给她落井下石。
可是这一场骂战绝对不是她的意愿,忒没脸面了。
金碧辉煌,穷奢极欲的胭脂海门前围着的人不计其数,到了晌午,竟然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尽头,也真是难为他们有一颗不吃午饭也要来看热闹的八卦之心了。
群情汹涌啊。
群情激愤啊。
如何化解啊?
玉笙低头一看,看见楼心月洗脸还没倒的半盆污水,想都没想直接泼了下去,兜头兜脸泼了楼心痕一身。
楼心痕往上抬头,正好看见玉笙笑眼眯眯,一时间愣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不好意思啊,是不是有点冷?
是不是冷的骂不出来了?
小法术,小法术而已。
玉笙笑得奸诈狡猾,楼心痕冻的浑身发抖。
“到吃饭的时候了,都散了吧,我们吃饱喝足再战。”
玉笙又端了一盆水,仿佛他们不走,便一盆泼下去,泼的他们一身冰寒。
她点水成冰的功夫岂能白练那么多年?
如今真是有了用途,也算没白费那么多功夫。
这一战,胭脂海大胜归来,姑娘们嗓子冒了烟也开心的一蹦一跳,连吃饭都多吃了两碗饭,等着楼心痕来了,继续冲锋陷阵。
下午,楼心痕穿着猩红的羽毛大氅果然应约而来,气势汹汹把自家七大姑八大姨全请了来。
还好楼心月的母上大人已经过世了,就怕这个混不吝的楼心痕抱着他家母上大人的牌位进行一场道德绑架,亲情绑架。
还好这丫的没想起来,玉笙松了一口气。
只要是活人谁怕谁?
一场硝烟又开始了。
“有没有王法,有没有王法?可怜我家姐姐那么早就去了,留下个侄女落入这等污秽之地,还要怎么活啊,还有什么脸活啊?”
得,一句话就要逼死人啊!
“你长成这德性你还活着,老娘人见人爱,貌美如花,活得比你好!”
“你们这些贱人生的贱胚子,一辈子下贱没人要,到处勾搭男人,跟你们说句话都是辱没了我们家门楣,你趁早把我们家姑娘放出来,否则我找人砸了你们胭脂海。”
“砸我们胭脂海的大门,你倒是砸一个我看看。”
“我砸了又怎样?”
“不怎样,不过是脑袋一个,我们胭脂海的大门是当今圣上的御赐之物,损毁御赐之物自然是要诛你九族,楼心痕没告诉你们吗?”绿玉歌冷笑道。
“下贱胚子,下贱胚子……”
“你们金贵,你们是镶金的还是镶钻的,你们倒是扒了衣服让大家伙瞧瞧,你们这些金贵人身上比我们多点啥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有钱能使磨推鬼啊,有钱人的世界都是用钱来解决的,钱也能解决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大事小事。
都是有钱人,朋友遍天下,谁还不会请人啊。
一只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从来特别仗义救人的胭脂海发出江湖救急令,谁敢不来。
这边刚刚开骂,那边凤凰城内所有青楼的姑娘们,妈妈们乌泱泱的全部过来助阵。
香风阵阵,姹紫嫣红,人比花娇。
哈哈,有生以来,谁见识过这种场面?
这让人热血沸腾的情形真是用文字难以描述啊。
你方指名道姓,我方指桑骂槐。
你方借古讽今,我方冷嘲热讽。
你方打鸡骂狗,我方血腥反扑。
这场面惊天地泣鬼神,这精神可歌可泣可敬佩,这架势是要你死我活啊。
玉笙吃着花生米,惆怅,惆怅。
平安不断的差人送进来一沓沓的纸,玉笙一张一张得看,更加惆怅,惆怅。
果然都是看热闹的。
居然连楼心月为什么被打个半死丢进湖里的原因都没找到?
更别提楼心月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怎么就没有一个比慕云澈本事高的人说句明白话呢?
不过能比慕云澈本事高的人,是不在乎慕云澈有没有在她身边保护她,直接上来就让她三魂找她七魄去了,更别提围观这么无聊的骂战了。
无功而返的感觉很不好。
平安倒是很开心,他把他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说坏话的都记在一个小本本上,方便晚上带着兄弟去打闷棍。
那小本本真是好,密密麻麻全是人名,够平安忙一阵得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毕竟嚼舌根真心不好。
厨子大爷,快点做饭,犒赏三军了。
今天人多,要不一人来碗大锅菜?
呃……
要不咱去风仙斋开几桌?
看不起你大爷啊,风仙斋那老头子算个屁,大爷我不是为你省钱,你个坐吃山空的败家子!
大爷不用省钱,我给你们涨工钱。
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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