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君子道:
“严前辈,我相信令高足确实是被人害了,也承认孙公子的做法跟意图不对,但是却不能不怀疑令高足不是被孙公子所害。”
冷翩翩叫道:“甄君子——”
严七姑抬手拦住冷翩翩,向着甄君子道:“我这个女徒弟跟孙逸在一起很久了,她发觉了自己被害,不是这个孙逸,还会有谁?”
甄君子道:
“严前辈既然不厌其烦,愿意跟我多说,我也愿意就事论事,不偏袒任何一方,严前辈刚才所说,我不敢妄下定论,但是其中确也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严七姑道:“什么地方值得推敲。”
甄君子道:“一时之间颇为难说,要是严前辈能高抬贵手,宽限时日,我或许能探讨出个究竟——”
严七姑道:“宽限时日,你什么意思。”
甄君子道:“请严前辈暂时放过孙逸——”
冷翩翩怒笑道:“你真行,你真有办法,做梦,不行。”
严七姑抬手又拦冷翩翩:“我暂时放过孙逸,他要是跑了或躲了呢。”
冼一冼道:
“我愿意担保——”
冷翩翩叫道:“你凭什么?”
严七姑道:“冼一冼,你拿什么让我信得过你?”
冼一冼道:“严前辈,冼一冼只有这个人。”
严七姑道:
“不行,除了你之外,让我再制孙逸两处穴道。”
孙逸忙叫:“那等于我把命交给你们师徒了。”
严七姑怒道:“姓孙的,不然你现在就得把命交给我师徒,能让你暂时保住性命,多活些时日,你就该知足。”
孙逸怒笑道:“严七姑,我尊敬你是个前辈,你可不要自以为了不得了,只你这个女徒弟一句话,就能定人的生死,凭什么?你这个女徒弟是不是自己也有不好?她要是真这么爱惜自己,为什么跟一个男人结伴同行,相处这么久?”
这倒也是!
可是严七姑如何听得下这个,她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个。
不止是严七姑,冷翩翩也受不了,她悲愤欲绝,厉喝一声就扑向了孙逸。
严七姑一声:“对,今天非让他死不可。”也挥起一双袍袖,向着孙逸猛扫而去。
甄君子一听孙逸说的话,就知道要糟,早有提防,如今一见师徒俩这种含怒出手的拼命打法,他让过了冷翩翩,跨步向着严七姑迫去。
甄君子让过了冷翩翩,冼一冼跟孙逸就要双迎冷翩翩,甄君子知道,冷翩翩绝抵不过冼一冼跟孙逸联手,甄君子不能让冼一冼跟孙逸这么做,喝道:“两位,不可,先走,我挡几招。”
冼一冼跟孙逸还真听甄君子的,双双收势,转身就走。
这时甄君子接了严七姑一击,就势后退旋身,恰好截住了要追冼一冼跟孙逸的冷翩翩。
冷翩翩本就轻视甄君子,如今反对他多了一份恨意,一见他来拦截,厉叱声中,凝足真力,扬掌向着甄君子当胸劈出。
甄君子没有出手,但他的身躯既像落叶,又像柳絮,随着冷翩翩的掌力向后飘去,然后又借这一掌之力窜起,向着冼一冼跟孙逸所去方向,电射般追去。
严七姑,冷翩翩师徒既骂且怒,严七姑一声:“狡猾的东西,给我站住。”
带着冷翩翩飞追去。
师徒俩的身法不能说慢,但是三五个起落之后,前面的三个人竟然没了影儿,师徒俩自是不甘心,又四下追找了一阵,仍然不见影儿,没奈何,严七姑只有带着冷翩翩停下。
一停下,冷翩翩 “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只是哭,而且是双手捂脸,嚎啕大哭。
她悲痛欲绝!
当然,一个女儿家,尤其是像冷翩翩这样出身,这么高傲的女儿家,清白毁在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手里,叫她如何不伤心,如何不悲痛。
严七姑知道爱徒的感受,她心里也难过,但她从不让心里的难过从脸上流露出来,仍然道:“好了,自有师父替你做主,一定找到那个畜生,给你报仇雪恨就是。”
冷翩翩哭着道:“师父,冰儿不愿意活下去了,可是冰儿绝不能在那个卑鄙畜牲的前头。”
严七姑目光一凝,道:
“冰儿,你确知已经让他害了么。”
冷翩翩猛抬头,泪迹满面:“这是什么事,冰儿自己还能觉察不出来。”
严七姑也恨得两眼精芒暴闪,狠了一咬牙:“你不是去找你师叔了么,怎么会跟那个畜生结了伴。”
冷翩翩哭着从她找师公孙龙未获,碰见蒙三召,邂逅甄君子说起,一直说到今夜。
静静听毕,严七姑道:
真说起来,那个畜生说的也没有错,认识不深,你怎么能随便跟个男人结伴同行,在一起那么久,你自己也不好。”
冷翩翩哭着道:“冰儿也不知道让什么迷了心穷,只认为他既是 ‘八俊’中人,应该不坏,谁知道他——说起来也怪那个甄君子,不是为了追他,那会发生这种让冰儿抱恨终生,永难弥补的事,冰儿除了要手刃那个畜生以外,也不会让他活。”
严七姑道:“你也糊涂,既然发生了这种事,你早就该觉察了,为什么迟到今天才知道?”
冷翩翩道:
“冰儿不知道,以前就是没觉察。”
严七姑道:“为师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好了,现在什么都不说了,现在也什么都可以暂时搁在后头,就连找你师叔也包括在内,先手刃了那个畜生再说,走,咱们找他去。
她带着冷翩翩行去,很快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师徒二人刚不见,左边二三十京外一片不算大的树林之内走出三个人来,正是甄君子、冼一冼,还有孙逸。
一出树林,甄君子目注冼一冼:“冼公子,你我之间的事,是非现在办不可,还是可以稍作后延。”
冼一冼道:
“可以稍作后延。”
甄君子立即改了话题:“我对孙公子认识不深,你深知他,你确信他不会做那种事?”
冼一冼道:“不错。”
甄君子道:
“可是他在人酒里动过手脚是实。”
孙逸道:“这我承认,那是因为我对她太过倾心,实在忍不住了,可是我还没有对她怎么样她就醒了。”
甄君子道:“她不是说今夜,是说以前。”
“那不是我,只这一次,以前没有,从没有。”
“就你所做的事看,你说的话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我可以发誓,谁要是还不信,那只好任他!”
“你听见了,她们师徒俩非要你的命不可,你最好在她们找到你之前,能够掌握确切证据——”
“我找不到证据,让我上那儿找证据去,你也听见了,那个丫头也不放过你。”
“我。”甄君子淡然道:“那得她们师徒杀得了我才算数,你有这个把握么?”
孙逸双眉一扬:“大不了拼了,拼成什么样算什么样。”
甄君子深深一眼,道:
“我看也不像是你,可是怎么证明——。”
一顿,话锋儿转:“你说在她酒里动手脚,今夜这是头一次?”
孙逸道:“是的,我发誓。”
甄君子道:“既然这样,她怎么会不知道是谁——”
孙逸道:“说不定是她想赖我——”
“不!”
甄君子摇了头:“不像,尤其她是严七姑的爱徒,绝不会这么轻贱自己的名节!”
孙逸道:“她要杀你,你还能这么说她,是证你这个人很公正,像你这种人她都要杀,也可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怎么到现在才明白。
冼一冼道:“既是这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孙逸你让人嫁了祸?”
“我让人嫁了祸。”
孙逸道:“谁,除非那个丫头也不知道,否则她还是赖我。”
冼一冼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显然,他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孙逸以为冼一冼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没有说,虽然有点失望,但并没有太在意。
甄君子也看在了眼里,他可就不信这么想了,他道:“孙公子,你说还没有对冷翩翩怎么样,她就醒了?”
孙逸道:
“不错。”
甄君子道:“你在她的酒里动过手脚,她怎么会突然醒了过来?”
孙逸道:
“这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因为她修为好,药效在他体内消失得快。”
甄君子话锋忽转:“我想到了件事,冷翩翩讲过 ‘海底洞’,她有今天这种事,会不会跟 ‘海底洞’有关?”
孙逸异道:“ ‘海底洞’——”
冼一冼未假思索点了头:“我也——”
倏又住口不言。
不要紧,甄君子诱他上钩之计已经收了效了,甄君子道:
“冼公子你也有同感,是不是?”
冼一冼道:“我没有这么说。”
甄君子道:“冼公子,孙公子是你的朋友,而且跟你一起列名 ‘八俊’之内。”
冼一冼迟疑了一下:“只你这么认为就够了,我有没有同感,关什么紧要?”
“不!”
甄君子道:“多一个人一样的看法,就多一分可靠。”
冼一冼默然未语。
孙逸道:“甄君子,你什么意思?”
甄君子道:“冷翩翩在 ‘海底洞’被人所害,而误认为是你,也就是说 ‘海底洞’的人害了她,可巧在她离开 ‘海底洞’之后,你跟她在一起,又做伴至今,尤其今夜你忍耐不住,在她酒里动了手脚,所以你就成了代罪的羔羊,替别人挡灾了。”
孙逸诧声道:
“你是说她并不知道?”
甄君子道:
“以我所说,那个不知名的组合能控制人心智来看,她应该是不知道。”
孙逸道:“那么,她以前不知道别人,怎么今夜却误认是我呢?”
甄君子道:“可能就在今夜她清楚过来了。”
孙逸道:“是这样么,会有这种事么?”
甄君子道:“这只是我的推测,是与不是,还要麻烦你这位知友陪你跑一趟 ‘黑家堡’去探个究竟了。”
冼一冼脸上毫无表情:“孙逸,他所说的确有这个可能,只是我不能陪上跑一趟 ‘海底洞’去探究竟,只有你自己去。”
甄君子道:
“为什么你不能陪他去。”
冼一冼道:“因为我还有我的事。”
甄君子道:“杀我?”
“不错。”
孙逸异道:“冼一冼——”
冼一冼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不要管。”
甄君子道:“我明白了,在没杀死我之前,你不能回 ‘海底洞’?”
冼一冼迟疑了一下,毅然点头:
“不错。”
孙逸道:“冼一冼,杀了他你才可以回 ‘海底洞’,你是 ‘海底洞’的人?”
冼一冼像没听见,没答理。
甄君子道:“冼公子,是不是带着我甄君子的人头,你就可以回 ‘海底洞’?”
冼一冼又毅然点头:“不错!”
甄君子道:“你受了他们什么要挟?是不是雪姑,她怎么了?”
冼一冼道:“那是我的事,雪姑是我的妻子。”
他话声冰冷,但却带点颤抖,衣衫也无风自动。
甄君子探索就抓住了他的胳膊:“冼一冼——”
冼一冼一震,脸色倏变,他就要抬手挣。
甄君子倏又松了他,道:
“冼一冼,我还有事,有更重要的事,不能把命交给你,让你去救雪姑,而且我要告诉你,不要再傻了,他们不是讲信用的人,雪姑恐怕早就——”
冼一冼两眼冷芒暴射,神色怕人,厉喝:
“甄君子,你住口,说什么我也要杀你。”
甄君子道:
“冼一冼,我知道你对雪姑用情很深,我很感动,也很佩服,只是,你不是糊涂人,忍住悲痛,早一点为这个武林尽一点心力吧!”
话落,突然飞身而去。
冼一冼一怔,急叫:
“甄君子,你站住。”
他飞身追去。
孙逸怔在了当地,他糊涂了,也难怪,一时间他那能明白那么多事?
同样的夜色,不同的地方!
这儿站个人这个人是个身材颀长的老人,他就站在一片树林之前。
天已经快亮了,天亮之前的夜色特别黑,但是依稀还可以看出,这个身材颀长的老人,竟是西门不允。
这西门不允静静的站在黎明前的夜色里,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