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是这里?”
陈诺指着东市一处角落,一时间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望着方直。
“这个.....”
方直神色极为勉强的挠了挠头,吞吞吐吐道:“中秋诗会,我们望月阁只能拿下这么点地方,其...其他地方的租金太贵了。”
中秋诗会望月阁所处的地方位于东市最南端,和常乐坊只一街之隔。
而诗会举办的兴庆宫在东市北,也就是先前两人进来的那个门,距离这里少说也有四五百米远。
要是地方大点就算了,但偏偏这里连先前那个卖蒸饼的老丈摊位大都没有。
光秃秃的一块,就用青砖圈了一周,上面连个草棚都没有。
人家卖蒸饼的好歹还有个棚顶。
这搁在前世,也就一个露天车位。
“这特么的一晚租金要一贯钱?”
陈诺面色青黑,顿时跳脚了,气急败坏道:“这是哪个孙子定的价格?”
陈诺严重怀疑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摊位,十有八九是在原有摊位旁临时圈的一块地。
“这,这个......”
眼见陈诺怒火中烧,方直眉角微微一抬,眼睛游移的瞥了眼程处默,愣是没敢吱声。
陈诺顺着方直的望去,面色一阵青黑。
这么明显的暗示,他要还不明白,那他前世那么多年就真活到狗身上了。
此刻程处默正咧着中华,小心翼翼的凑在鼻尖轻嗅,压根就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陈诺眯着眼的走到程处默身旁,勾搭着肩膀,似笑非笑道:“这味道怎么样?”
“好闻,俺从来没闻过这种味儿。”
程处默憨憨一笑,指腹轻抚烟身,仿佛是在揉捏轻触少女粉嫩的肌肤般。
小心翼翼将中华收到荷包里,程处默瞪着双牛眼,语气埋怨道:“可惜就剩这么一根独苗苗,搞的俺现在都舍不得吃这一口。”
“先别想着吃,来来来。”对程处默的幽怨,陈诺丝毫不放在心上。
搭着对方的肩头走到摊位前,陈诺笑指着空地道:“你觉得这里盘上一晚得多少钱?”
短时间的相处,陈诺发现这程处默虽然顽劣,但品性却不坏。
不过即便如此,那也不代表对方就可以坑自己口袋里的银子。
目光顺着陈诺指尖望去,带看清地点后,程处默满脸的嫌弃:“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值多少钱。”
伸手掏了掏鼻孔,程处默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你在这东市晃荡了半圈,莫不是就因为这个?”
面对程处默的鄙夷,陈诺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扭头笑问道:“一晚一贯钱,值不值?”
“一贯?就这鸟地方?”程处默一副看傻子似的眼光瞪着陈诺:“别说一贯,就算是白送,俺都不要。”
“为什么?”
陈诺挑了挑眉尖,走到那块划拨好的摊位前四下丈量几下,貌似很钟意的样子。
“就现在这天气,大晚上没遮没掩的,那还不得冻死人?”程处默裹了裹袖子,实在是搞不清陈诺为什么会看中这里。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这茬!”陈诺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翳。
中秋前后气温已经转凉,这白天没什么感觉,但到了晚上温差瞬间就体现出来了。
脑子里凭空浮现秦婉儿等人孤零零站在这里卖艺求生的场景,陈诺面色霎时变得青白起来。
“方大哥,你确定这里是?”陈诺缓步走到方直面前,意有所指的望了程处默一眼。
程处默被陈诺看的一脸懵逼。
方直咬了咬牙,重重的点了下头:“这块地是我亲自同程管事谈的,三百文的押金前些天就付过了,余下租子的得诗会当天交齐。”
陈诺淡淡的扫了眼程处默,继续询问道:“那程管事可有给什么凭证?”
“这....”
方直扫了眼程处默,迟疑的看着陈诺。
陈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摊位,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场中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程处默这时也感受到气氛的压抑,没多久便耐不住性子,烦躁道:“有还是没有,给个痛快的不就得了,问个话都磨磨唧唧的,要是搁俺爹来非抽上两巴掌不可!”
程处默脑子和他性子一样,都是比较直,到现在还没察觉出丝毫端倪。
望着对方不耐烦的样子,方直顿时气乐了,索性不再顾忌程处默的颜面,如实道:“凭证在秦小娘那边,上面盖得是宿国公府上戳记。”
“宿...宿国公府?”听到方直的话,程处默顿时一愣。
这层窗户纸一捅就破,程处默瞬间失了神。
不过他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指着陈诺面前摊位确认道:“你的意思是,这屁大点地方是俺家的?”
“你觉得呢!”
陈诺猛然一睁眼,冷声道:“这长安城里,哪个管事活腻了,敢去仿制国公府邸的戳记?”
“这不可能!”
面对陈诺的质问,程处默猛地一甩袖口,矢口否认道:“俺本家在这东市一共只有三处产业,其中第一处是座酒楼,那是俺娘的嫁妆,第二处是铁匠铺,第三处就是些零散的摊位。”
酒楼和铁匠铺暂且不说,单论摊位的话,俺家在东市只占了三十七位,就北边那一溜,先前那卖蒸饼的小老儿租的就是俺家摊位。
而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就不再俺家摊位范围内。”
说到这,程处默猛地转过身,挥手指着方直鼻尖,怒斥道:“你休要在这血口喷人!”
他程处默就算在混账,也没到不认识本家的产业的地步。
“好了!”
陈诺整了整衣袖,目色沉稳的盯着程处默,发现对方眼中除了憋屈和愤怒外,尽是一片坦荡。
见此,陈诺心里大概是有数了。
陈诺深深的吸了口气,平静道:“处默,方大哥他还不至于捏造凭证污蔑你程家,是非与否,把那管事的叫出来不就行了。”
“你!”
望着陈诺波澜不惊的样子,程处默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好、好、好,既然你陈诺信不过俺,非要同俺对峙一番,那今日俺就随你的愿!”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羞辱,程处默梗着脖子将挂在腰间的腰牌取下,重重的砸在方直脸上:“拿着这块腰牌去醉宵楼找那边掌柜,让他把我程家在东市所有的管事都给我领过来!”
“大郎!”
被程处默猛地砸了下,方直捂着红肿的脸望向陈诺,眼中满是恳求:“要不算了吧,时候也不早了,小娘还等着你回去呢。”
程处默现在已经暴走,方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现在想的就是息事宁人,安全的把陈诺带回望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