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由于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云衣在之后的许多天内都没有再见到凌清安,直到暗九回来。
暗九是带着沈丹宁和胡安平回来的,尽管心中已经大致有了预料,但看着胡安平出现在自己眼前,云衣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的。
胡安平看着一身女儿装束的云衣同样有些惊讶,但也只是愣了一瞬,“司兄果然不简单。”
“果然?”云衣挑挑眉,“胡兄是从何时开始怀疑的?”
“大概是第一次考核吧,林家药铺一个学徒,又怎会一月之内突然在丹苑夺魁?”
云衣愣了一下,这是她最浅最没有说服力的一个身份,但好在有林莹,林莹亲自将这个身份抹杀,代之以一个更加坚固完美的身份,云衣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却不想胡安平竟知道得那么清楚。
这不可能是胡安平自己侦查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胡家的功劳,胡家或许在林家药铺埋有什么眼线。
这也难免,毕竟林家这些年风头太盛,作为临隆城最大的势力,胡家自然不得不防。
但很奇怪,这件事胡安平知道、胡阳平知道,除此之外似乎就再没有旁人知道了。
说到底胡家只是炼丹师,而不是朝臣,所以没有那么重的家国大义和忧患意识。
或许云衣该感谢赤龙国朝堂之中那严格的势力划分,不然这个消息一定会传到萧肃耳朵里,到那时,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云衣拱了拱手,“多谢胡兄了。”
“谢从何来?”
“多谢胡兄没将这怀疑说出去,不然小弟我现在可就身处赤龙国大牢了。”
胡安平淡淡地点点头,权当领了云衣的谢,没多说什么。
沈丹宁云里雾里听了好久,又盯着云衣细细打量,这才反应过来,“哦!你是那个哥哥!”
云衣弯下身与他平视,“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小男孩脸上明媚的笑让云衣也弯了弯嘴角,她喜欢这样澄澈透明的心,和未来的无限可能。
正说话间,暗九推着凌清安进了房间,沈丹宁看见暗九很开心地跑过去打招呼,胡安平只是轻轻躬了躬身子当做行礼。
这礼暗九自然是不敢受的,赶忙后退了半步,躬身向他们介绍,“这位是弈风国五殿下。”
这个名头让胡安平皱了皱眉,虽然他早有猜测云衣身后的人恐怕官位不低,但也绝没想到会是弈风国这位皇子战神。
胡安平自小长在临隆城,虽然他生活的这一二十年与凌清安声名显赫的那些年之间,也差了有三四十年之久,但传说就是传说,三四十年过去了,凌清安的名字在临隆城仍旧能止小儿夜啼。
或许也是这尊神如今的模样与传说中太过大相径庭,胡安平看了看云衣又看了看这位坐在轮椅上的皇子,审时度势之后,还是规矩地上前行了个礼。
可沈丹宁不喜欢皇室,赤龙国皇帝让他对天下所有皇室的印象都糟透了,当然,这其中多多少少也有些暗九的功劳,暗九闲来无事就会跟沈丹宁历数赤龙国皇室罪状,当然,他也没想到沈丹宁小小年纪,惯会举一反三。
沈丹宁不理凌清安,凌清安倒不在意,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这位小兄弟是?”
“这是沈丹宁,是受小姐之托带回来的。”暗九站在凌清安身后,尽职地答道。
凌清安点点头,又看向胡安平。
“胡安平。”胡安平淡淡地吐出几字,凌清安笑笑,“姑娘瞧上的人,果真不凡。”
“殿下谬赞了。”
房间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若是平时,凌清安恐怕还会继续说些客套话让气氛不再那么尴尬,但上次之后,他好像真的生气了,又或者,是装作真的生气了。
云衣不知道该如何判断,虽然凌清安真的是一副真心被辜负了的样子,但云衣的某种潜意识就是在不断提醒她:小心。
所以她能够愧疚能够不忍,却一刻也不敢放下戒心。
凌清安曾是南疆杀神一样的人,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不过五十年而已,云衣不信这短短五十年能够将那股战意磨灭得如此干净。
生活的苦痛或许能磨去棱角,但绝没有理由就这样换了一个人。
这大概也正是云衣所感受到的,凌清安最大的不和谐之处,他太温和了,温和得仿佛天生如此。
那么错的到底是传说,还是眼前这个人?云衣不敢下定论。
最终还是胡安平打破了沉默,他提出了一个最当前的问题,他和沈丹宁应该住在哪里。
“府上还有客院,若不嫌弃,我让暗九带路。”
胡安平客套了几句,谢了恩,沈丹宁却是不干,“我要跟哥哥住一起!”
“哥哥?”凌清安有些疑惑,循着沈丹宁的目光看向云衣,他眼中的疑惑更甚了几分。
云衣没想到凌清安竟当真没过问她在赤龙国的事情,更没想到的是,他不问,暗九竟也真的没说,又或者,暗九还没来得及说。
“一点小误会,”云衣并不打算为凌清安解开疑惑,这是暗九做的事情,为显示她的坦荡,她应该一句话不说以免给人造成串供的错觉,伸手揉了揉沈丹宁的脑袋,“乖,这里可不是胡闹的地方。”
小孩看上去有些蔫了,垂头丧气地站到了胡安平旁边,凌清安示意暗九为他们带路,自己却是没有跟着离开。
“殿下还有事?”云衣以为凌清安应该是不愿再多待了,不想他竟然留了下来。
“在等姑娘讲完这一点小误会,我想,会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殿下若是想听,回去问暗九就是。”
凌清安摇摇头,“临行前我曾告与姑娘,暗九只是为了保卫姑娘的安全,不是为了监视姑娘的行踪,此番我若是找暗九询问,不就颠倒了初衷吗?”
“殿下不必......”
“不,”凌清安打断了云衣未出口的话,“姑娘已而怀疑我了,我可不能再递给姑娘什么把柄了。”
云衣沉默着与轮椅上的凌清安对视了许久,那双眸子里,除了委屈和柔情再无其他。
良久之后,云衣深深叹了口气,“殿下,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