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和谢莫袂,黄昏之时才回到谢府,都有些狼狈。
“你们这是?”看着衣衫有些破烂的两人,司朔有些愕然。
“哎,真被你说中了,刚刚从天牢返回,走到东街入口处,就被五邪教的人所截杀,还好这家伙在,人没丢,就是随身的护卫都挂了彩。”谢莫袂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回答道。
阿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那些人,是死士。”
“他们完全不顾性命,哪怕是用命换,都要在你身上咬一块肉下来。”哪怕阿九的武功很高,面对一群连命都不要的人,也要稍稍退避,正如俗话所说的,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而在沙场上,死士也是破坏力最大的一只队伍。
“因为他们慌了。”司朔解释道,“东街可是朝中达官权贵们的居所,敢在这儿动手,说明那人身上有重要的线索,重要到,连暴露身份都顾不上。”
“一定要严加看管!”谢莫袂点点头,“正好我二叔今日回来了,他身边有许多高手,我让他派遣人手过来看管。”
“你二叔?”
“就是谢氏盐号的大掌柜,负责打理账目和运输,专门笼络了一批高手,身份清白,这个谢家专门查过了,可以放心。”谢莫袂拍着胸脯保证。
“那些高手,都有谁?”司朔不放心的问道。
“嗯…我想想,有天下第一镖局的前头号镖头赵镖头,当代剑圣的柳不言的侄子柳艾,还有几个人嘛,名字我倒不记得了,但是我二叔的身家性命关系到朝廷重要财产的安危,势必不会出错。”
“这样啊。”谢莫袂所说的几人他都有耳闻,确实是江湖上一顶一的高手,但心里还是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安,但是还是没再询问。
“先关押一日,明天我亲自问讯。”这件事拖不得,夜长梦多,但是今日自己刚醒,太过虚弱,只得作罢。
“但是,能不能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妹妹会睡在你身边?”谢莫袂的语气有点不正常。
谢菁华正趴在司朔的床边,缩成一团,背上还有原本搭在司朔身上的毯子,刚刚几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但是她始终未醒。
谢莫袂是知道她早上给司朔送鸡汤的事,司朔醒来这件事正是他告诉的,但是谁能想到自己的妹妹就这样和一个大男人独处一间房长达半日之久,还颇为不讲究地趴在他身边睡着了。
“她有些困,就在这儿睡了,有什么问题么?”司朔反问道,况且,真实情况确实是这样。
“我不是说这个……”谢莫袂有些话难以说出口,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我二叔说,一会儿过来看看你,你做好准备。”
“你二叔?他为什么回来看我?”司朔有些疑惑,他跟谢莫袂的二叔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以他的身份,为何要特意过来见自己这个身份类似于护卫的人呢?
“他说,他想要感谢你救了菁华的命,在谢家中,他对妹妹是最为疼爱的,甚至远超我爹。”
司朔不可否置,“既然他要来,就来呗。”
“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
“什么事。”
“我妹妹在睡着的时候,你没对她做了什么吧。”
司朔翻翻白眼,用右手指了指自己被纱布裹的严严实实的身子,“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能做些什么的样子么?”
“她今天在这儿的事情,不要说出去。”谢莫袂的思想在这儿似乎变得有些迂腐了。说完,就轻轻抱起熟睡中的谢菁华,走了出去。
“那我也走了。”阿九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房间。
司朔就这么半靠着,等待着谢莫袂二叔的到来,心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二叔,倒也多了一丝好奇。
天色从黄昏变成昏暗,谢府上下都挂上了明晃晃的灯笼,窗外树影婆娑,有些模糊。
“噔—噔—噔—”如约而至的敲门声搅动了房中的寂静,司朔清了清喉咙,回应道:“请进”。
从门外,走进一名身材高大,面相温和的中年男子,一身华服,却不觉得高调,魁梧的身躯在相对不算宽阔的房中不如何显得起眼。
“这么晚来叨扰少侠,真是不好意思,我是菁华那孩子的二叔,谢无惑,听闻少侠舍命救下她,特来感谢。”中年人的声音一如他的身材,敦厚而雄浑,不卑不亢,不愧是商人出身。
“伯父哪里话,这是在下应该做的,谢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我这点伤,不碍事的。”司朔见人说人话,瞎话张嘴就来。
“呵呵呵,少侠莫谦虚了,我那侄女自幼遭变,性子有些古怪刁蛮,我是知道的,那夜的事,莫袂那孩子也和我说了,少侠武艺高强,侠肝义胆,谢某佩服的紧呢。”谢无惑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对司朔一通夸奖。
“谢伯父过赞了,在下这点粗浅武艺,如何拿得出手?倒是伯父,不愧是谢氏盐号的大掌柜,八面玲珑,让在下佩服。”司朔脸皮厚如城墙,嘴里同样吹捧着谢无惑,两人似一见如故,但又透着虚情假意。
“少侠,客套话先放一边,谢某这次是真的非常感谢少侠的仗义之举,若是少侠以后有用得上谢某的地方,尽管开口,谢某一介生意人,别的没有,几个臭钱是有的,若是少侠以后江湖上遇到麻烦,谢某也有几分门路,就当是报答少侠了。”谢无惑打开天窗说亮话,司朔也不摆那副假惺惺的语气,回应道“在下心领伯父好意,在下一介闲散,不爱参与江湖纷争,祖上留下的钱银也够在下做个富家翁,之所以出手救下谢姑娘,全当是因为谢莫袂与我算是故交罢了。”司朔本能地不想和谢无惑扯上关系,推脱道。
“哪里哪里,人在江湖,就免不了和些牛鬼蛇神打交道,若是少侠以后真的遇上什么困难,尽管报在下的名号,在下在江湖商场摸爬滚打这些年,也算是有几分薄面,权当是结交少侠了。”
司朔连连推辞,但是无奈谢无惑热情太盛,无奈接受。
谢无惑在司朔身边坐下,像个关心后代的长辈一样,拉着他的手,感叹道“少侠为我谢家做到如此,谢家定不会辜负少侠。”
司朔不露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没接他的话头。谁知谢无惑一拍脑门,有些懊恼地说道“哎,是我疏忽了,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这个时候司朔很想回答一句“江湖来客不问姓名”来搪塞过去,可是显然谢无惑不会吃这一套。
“在下单名一个朔字。”司朔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朔?呵呵呵,少侠说笑了,哪有人叫这个名字,还是说,少侠见外了?”谢无惑的双眼眯成一条细缝,像只狡诈的狐狸。
司朔苦笑一声,解释道“伯父这可愿望在下了,在下原先也曾有姓,只是后来家中遭逢变故,父母被歹人所害,在下决定,一日不手刃那些歹人,一日就不配拥有姓氏,伯父切莫在逼迫在下了。”既然谢无惑用长辈身份来压迫司朔,司朔也可以抬出“父母”来回击谢无惑。
算是战了个平手。
谢无惑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些另眼相看了,他当然不会相信司朔的一通狗屁大胡说,但是如此年纪,在自己用长辈身份逼迫的时候能这样不卑不亢地搬出一通“大道理”,让自己显得有些不会做人,是他小看了司朔。
谢无惑歉意一笑,对司朔的“遭遇”表示遗憾,但是眼珠子骨碌一转,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方才听闻少侠和我家莫袂是故交,那孩子性子有些孩子气,多亏了少侠照顾。”
司朔隐约知道,谢无惑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那孩子也是有福,整日待在临安,还能结识少侠这样的武林高手。”看似是在感叹,实则在打听司朔的出声,委婉而含蓄,不愧是多年在商场摸爬滚打的人。
“伯父有所不知,我和谢莫袂并非是在这临安城中相识。”
“哦?”谢无惑看起来有些惊讶,也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我那侄儿从未出过临安……”话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来者,“你是说,你和莫袂是在边塞所结识?”谢无惑这下真的有些吃惊了,他如何都想不到,司朔居然是在那是结识的谢莫袂。
“正是,我和莫袂初见的时候,他正被马贼所围困,我帮他解了围,从此相识。”这些话司朔没有隐瞒,也没必要隐瞒,即是不如实相说,他也可以从谢莫袂那里了解。
不过没有隐瞒,不代表全部告知,有些事情,他不会说,谢莫袂也不会说,他们都心知肚明。
“原来是这样啊,我那侄儿在边塞服役的时候,想必没少受少侠照顾吧,谢某在此,先谢过少侠了。”谢无惑站起来,深深向司朔鞠了一躬,心里却想着别的。
“此人看似不像在说谎,但是肯定还有隐瞒。”谢无惑很快就对司朔的话下了判断。
司朔见谢无惑鞠躬,连声推辞,但谢无惑很是坚持,又对司朔一阵寒暄问暖,司朔一一回复,两人仿佛真的是关系极好的长晚辈。
谢无惑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感叹一声,“今日与小友相谈,真是一见如故,无奈小友你身体有恙,我就不再多叨扰了,先告辞。”他对司朔的称呼,已经由少侠,变为小友。
司朔用右手做出抱拳的模样,“伯父哪里话,今日与伯父相谈,我也是获益匪浅。”他笑着送别谢无惑。
……
谢无惑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手肘撑着头,似有所思。他身边站着位一身白衫,腰间挎着一柄长剑,面容冷峻的年轻人。
“掌柜的,是有什么事么?”年轻人看见谢无惑的表情,开口问道,态度不是很恭敬。
谢无惑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回答道“就在刚刚,我和那位救了我侄女的人,见了一面。”
“嗯?”年轻人有些不屑,在他的脑海里,他并不觉得司朔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倒是听谢莫袂说,谢菁华最近和他走的有些近,这让他十分不爽。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就让我看不懂的人。”谢无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
“您都看不懂?”这引起了年轻人的注意,“他有什么特征吗?”谢无惑将司朔的长相全部告知于他,年轻人想了想,在他的印象里,并无这号人物。
“这个人,好像来自塞外,名叫朔,应该不是真名。”谢无惑补充道。
“来自塞外?”这句话引起他的注意,他的伯父,剑圣柳不言曾对他说,当今天下,剑术和他相提并论的人并不是不存在,而一人,就恰好住在塞外!
“朔?”名为柳艾的年轻人将这个字在心底默念好多次,但始终不能找到任何一个所熟知的人物想匹配。
“大概,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刀客罢了。”他心想,这等无名之辈,还不值得他放在心上,谢菁华,迟早是他的。
“好了,你先退下吧,让我独自呆一会。”谢无惑摆了摆手,“还有,我奉劝你一句,在谢家,不要用你对待其他女人的手段对待菁华,否则……”话语中威胁之意尽显。
柳艾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是如何知道自己那些小心思的?柳艾低声向谢无惑保证着,慢慢离开房间。
“哼!”谢无惑看着柳艾离去的背影,低声骂道“仗着自己家世的纨绔,也好意思在这里傲气?”
……
自从谢无惑走后,司朔就一直在思考,这个人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敦厚,话里话外,尽是陷阱。
“看来谢家,也不平坦。”司朔低声念叨。那个谢无惑,似乎对谢菁华还有谢莫袂,关心太多了,全然不似一个叔父的身份,但是那是他们谢家自己的事,司朔才懒得理会。他唯一关心的,就是那个五邪教的人彘的安危。
窗外夜色沉沉,是该休息了,司朔想到。
谢府的灯笼一个接一个地被熄灭了,漆黑一片。
像是在酝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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