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在众人的讨论中匆匆结束了。京里又多了两桩八卦,林文璟在周氏房里狠狠发作了一通,便匆匆赶去安抚听到消息“病”晕过去的苏姨娘,周氏气得摔碎了个缠丝玛瑙碟子。
周氏绞着帕子,一脸狠厉:“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陶嬷嬷上前道:“二少爷说,是因为春杏那丫头……有了身孕,两人本想悄悄处置掉,却被人发现了,留了条约他在那里等着。”
周氏忍不住恨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枉我教养他这么些年,现下丢人丢得满京都都知道了。”
陶嬷嬷道:“夫人莫气坏了身子,不过是点风流韵事,这京里什么事没有,谈上两天也就叫人忘了。再说,二少爷不好,不才显得咱们世子难能可贵么。”
周氏摇头:“我本意是只让他会吟风弄月便好,谁知道他这么大胆,真不愧是国公的儿子。安国公府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更要小心翼翼才是。他这事,若只捂在府里,也便罢了,偏弄得满城皆知!可知道是谁留的条么?”
陶嬷嬷道:“二少爷一口咬定是秋夕留的,想以此事威胁他,以求上位。府里识字的丫鬟没几个,若说是秋夕写的,也说得过去。”
周氏哼了一声:“他倒瞧得起自己,秋夕是个眼高沉得住气的,他给得起秋夕什么?秋夕放着近水楼台的世子不去使劲,逮着他一个庶子费什么心思。”
陶嬷嬷笑了一声,讨好道:“可不正是呢,那秋夕在世子院子里都本本分分的,从不多看世子一眼。咱们世子是怎样的人物,有他珠玉在前,秋夕又怎么会挖空心思去亲近二少爷。”
周氏道:“本分,倒也不见得,她在这件事里未必无辜。她自以为聪明,连周嬷嬷都被她糊弄了过去,却不想被翡翠看了出来。若不是翡翠,我还真叫她瞒了过去。”她呷了口茶,平静了些:“要说本分,翡翠才是个好的,又聪明伶俐,又从不自作主张。就是年纪大些了,又没有那个心思。”
陶嬷嬷道:“那秋夕怎么处置才好?”
周氏想了想:“秋夕还有点用,公爷也交代了要留着她,却是不好处置。既然那么多人看到了,便将她赏了二少爷吧。便是没有这件事,凭她平日里耍的那些心眼,我也不能留她在世子身边了。”
陶嬷嬷应了,又道:“燕草只说自己受了秋夕的吩咐,要将人引到那边去,其它一概不知。”
周氏微微眯眼,眼中锋芒毕现:“我先前还当她是个好的,如今看来也留不得了,就按着规矩处置吧,卖得远一些,别让苏姨娘知道了,有事没事也怪到我头上。她老子娘,就找个由头打发到她哥哥的庄子上,再给老太太找个好些的厨娘。”
陶嬷嬷点头:“这样集晖院里能清静许多了。”
周氏冷笑:“清静?未必。世子一味惦记着那乞儿,当我看不出来,有她在,什么时候也清静不了。得赶紧给他将亲事定下来,等他与那端庄持重的大家闺秀相处过,才真能明白我的苦心。”
陶嬷嬷心里不以为然,直道男人哪有几个喜欢端庄持重的,都是喜欢那些个搔首弄姿知情识趣的,要么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呢。这话却只敢憋肚子里,面上不敢显露半分:“夫人可是有了主意?”
周氏展眉道:“我前日里试探过公爷和老太太的意思,都觉得云卿不错。今日一见,果然再没有比她更出色的小姐了,这两日我便想着去猫眼儿胡同一趟,与嫂嫂透个音。”
陶嬷嬷笑着斟茶:“咱们府里很快就有喜事了。”
得了周氏极高赞誉的翡翠此刻正坐在瑟瑟屋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
“自归山人。”
“你不是家生子吗?”
“真的翡翠早就在五岁死于天花。”
“你五岁就入府了?为的什么?”
“不能说。”
“你说的公子是谁?”
“不能说。”
“你要带我走吗?”
“还不到时候。”
“什么时候走?”
“三个月后。”
两人一问一答,语速极快,不同的是,瑟瑟坐得笔直,紧紧盯着翡翠,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表情。而翡翠则漫不经心地坐着,半点仪态也无,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丫鬟十分不同。
瑟瑟叹了一口气,放松了身子不再看她,斜斜倚在窗边:“可是我想现在就走。”
翡翠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瑟瑟不答,眼光沉沉地落在炕边的《异域志》上。翡翠也沉默下来,屋里只剩灯花爆开的声音。
翡翠百无聊赖地坐着,听到瑟瑟又道:“我记得你之前说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到底是谁,你一定知道。”
翡翠想了想,道:“这些话不应该由我来说。”她走到瑟瑟身边,对着窗缝轻轻说了声:“袁十九。”
窗扇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人影利落地翻到炕上,不等瑟瑟看清,便跪到了地上:“属下袁十九,参见琅嬛郡主。”
瑟瑟骇了一跳,想要站起身,却被裙子绊了一下,踉跄着又坐下:“你叫我什么?”
袁十九抬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郡主,属下是东宫暗卫,被太子妃殿下派来护佑您。”
瑟瑟被这一连串变故打懵了,手足无措地看向翡翠:“那你……”
翡翠一甩头:“我跟他不是一路的,自归山向来不涉政事,我也不知道公子为什么派我来保护你。”她入府十三年,第一年暗中观察翡翠的一举一动,之后便努力扮演爹娘的好女儿,周氏的好丫鬟,久得自己都将自己当成了“翡翠”。若非每月都有自归山的人来传授武功,她几乎要以为自归山只是自己儿时的幻梦。
直到七年前瑟瑟入府,她才收到了第一个指令。
她不是没有过疑惑,自己好像就是为了瑟瑟入府而准备的,但有人可以在十二年前就料到一切吗?那时候公子才多大?她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努力忽略掉心头升起的这种诡异之感。
灯光摇曳,袁十九和翡翠的脸被拖拽得模糊,恍如梦魇。瑟瑟起身挑了灯芯,转头茫然地看着他俩,掐了自己一把,声音听起来不甚真切:“你先起来,仔细说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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