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秋夕还真有几分本事,也不怪你两次栽她手里。”翡翠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把炒熟的南瓜籽磕着,把皮儿吐了瑟瑟一屋子。
瑟瑟心里腹诽,若是叫周氏看见翡翠这样子,保管眼珠子都飞出来。
“她这才去了几天,就让林怀珏改变了对她的看法,哄得二少爷院里的夏荷娇桃也拿着她当姐妹一样,啧啧啧。”翡翠“噗”地吐出个瓜子壳。那瓜子壳竟似钢针一般,钉在柜子上,深入几许,翡翠满意地晃晃脑袋,继续往地上吐。
瑟瑟翻了个白眼,瞥了一眼柜子上的瓜子壳,敢怒不敢言,挪过去把瓜子壳抠下来,低声道:“我也不算栽了。”
一颗瓜子壳砸她脑袋上:“第二次若不是我到得及时,你早被林怀珏掐死了。话说,你不是要折腾她么,可想好了?”
瑟瑟把瓜子壳从头发上揪下来,烦恼地扯了扯头发:“没想好,不过,她不是看不惯我么,迟早要再来害我的,到时候再说吧。”
翡翠点点头:“也行,袁十九虽然脑子不好,但是护你周全还是没问题的。咱们两个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了,免得横生枝节,还是像以前那样吧。”
瑟瑟心里有点怅惘,但也知翡翠的顾虑得对极。翡翠把剩下的瓜子壳一抛,整整衣衫,面上又恢复了端庄冷淡的模样,冲瑟瑟点点头,推门走了。
瑟瑟拿了扫帚来,慢慢将瓜子壳扫做一堆。屋里阴沉沉的,刚下过春雨,扫帚扫在略微潮湿的地上,“刷拉刷拉”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闷空洞。一如她每次想起林怀瑾和燕草时的感觉,心里好似什么也填不满,那两个人的名字一出现,就仿佛扔了块石头进去,只有空荡荡滚落的闷声。
她这些日子又回了书房当值,但与林怀瑾之间,却总如那一晚似的。两人明明共处一间屋子,却始终像隔着一扇门,连视线都碰不到一起。至于燕草,瑟瑟几次跟翡翠打听她的消息,也只得翡翠一句“活着”,其它再不肯说。
她爱的人们,已经离她越来越远。她闷闷地放下扫帚,朝着窗边轻轻喊了声:“袁十九。”
窗子悄无声息地打开,袁十九轻轻巧巧地翻了进来,跪在她面前:“郡主。”
袁十九是个很神奇的人,不知道他平时躲在哪里,瑟瑟从来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轻轻呼唤一声,他就随叫随到。
瑟瑟摆摆手:“都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郡主来郡主去的,万一叫人听见了怎么办?”
袁十九一板一眼:“属下探过了,屋子附近没有人,不会被听见。”
瑟瑟无奈:“赶紧起来,我可没当自己是什么郡主。我之前让你盯着秋夕,有没有发现她什么异常?”
袁十九站起身:“属下观察了她整整三天,她除了去过一次苏姨娘屋里,其它并无任何异常。”
瑟瑟迟疑道:“你不会是偶尔跑去看一眼就回来吧。”实在不能怪她怀疑,谁让她每次喊袁十九他都能出现,她都觉得袁十九从未离开过这个院子。
袁十九能力受到质疑,一脸不满:“属下连她吃了几口饭、洗了几次澡、入了几次茅厕都查探得清清楚楚!”
瑟瑟张大嘴巴:“你……你连人家洗澡如厕都看!”
袁十九一副受到侮辱的样子:“属下光凭耳力就能知道她在干嘛!”
“好好好,”瑟瑟连忙哄他:“都是我不对,你干得很好,继续保持。”
袁十九撇撇嘴,正要说什么,忽地耳朵一动,侧身闪到了门后面。
瑟瑟正要张口,就见碧丝推开了门道:“瑟瑟,连翘来传话,让你明日去表小姐院里一趟。”
瑟瑟点头应了,碧丝狐疑地问:“你适才跟谁说话呢?”说着眼光从屋里转了一圈。
袁十九正好躲在半开的门后,掩住了身形。瑟瑟笑道:“哪有什么人,不过看书看得高兴,自言自语。”
碧丝见她手边果然放着一本《异域志》,已翻得起了褶子,不由怜悯地看了瑟瑟一眼,只道是燕草走了她受了刺激,安慰她:“你也多出去转转,别总一个人闷在屋里。”
话音一落,两个人俱是一愣,碧丝脸上有些尴尬,瑟瑟立刻反应过来道:“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碧丝转过身出门,迈出一只脚,想了想又转回来:“我并没有很讨厌你,从前……只是瞧不惯燕草那妖妖娆娆往世子面前凑的样子。”她有些不自在,又补充:“你别误会,我也不是说我喜欢你。”
瑟瑟嫣然一笑,满室生辉:“过去的事我早都不记得了。”她很快便要离开,府里的很多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但碧丝突如其来的善意依旧让她很感动。
碧丝如释重负,胡乱点点头,晚上下值回屋躺到床上,没有月的晚上,夜风送来一丝馨香,虽然远远飘来已近寡淡,却仍令人难以忽视,像极了瑟瑟的笑容。瑟瑟好似越来越漂亮了,只不过对于身份低贱的人来说,漂亮只会引来祸患。碧丝皱皱眉,闭上眼不再去想。
而瑟瑟第二日见到周云卿,亦有碧丝那样的感慨。
十四岁的少女,好似一天一个模样。不过几日未见,瑟瑟觉得周云卿又娇艳了几分。她姿态优雅地立于一丛盛开的月季花旁,柔柔地冲瑟瑟微笑,一时竟分不清人与花哪个更艳。
“瑟瑟,要不要到我这里来?”
瑟瑟微一愣怔,立时明白了她的好意,却摇了摇头:“多谢小姐,您迟早要嫁给世子,我到您院里来,也躲不过去。”
周云卿道:“哥哥近几日要出去游历,母亲难过得很,我这几日便要归家陪她。你若跟着我,到时你跟我回去,我可以求了母亲将你留在她身边。”
瑟瑟看着这美好体贴的女子,暗叹上天极会开玩笑。周云卿与林怀瑾一对璧人,再没有比这两人更合适的佳偶了,却硬要让旁人扯入他们之间。只是不知,能让周云卿这般恋慕的公子,又是怎样的人物。
瑟瑟摇头。且不说她即将离开府里,就算离不开,她也隐隐有种感觉,周氏不会允许周云卿将她要过去。不知为什么,周氏明明极不喜欢她,想要打发了她不过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却依旧放任自己在林怀瑾的院子里当差,并未怎么难为自己。
周云卿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只叫瑟瑟挑几株开得好的月季剪下来,选了一些让瑟瑟带回去插瓶。
瑟瑟满怀心事地提着一篮月季出了周云卿的院子,在园子里站了许久,直到日影西斜。
往日她只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身边只有燕草、德生与林怀瑾。临到走了,却发现这府里实际上还有很多事值得留恋,她也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向往自由。
她站得脚僵,才慢吞吞地往回走,忽听袁十九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秋夕在前面,站了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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