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剩下的毒蛇已被无脸人斩杀完毕,众人见那箱中竟是个活人,均愣在当场,面面相觑。万千秋也无暇喝令他们,只用颤抖的肥手从衣襟里取出一个白玉瓷瓶,倒出三颗黄豆大的白色丸药,塞进赫连逸口中。
嵇源见赫连逸双目微闭,虎躯疲软,面色赤红胜似烈火,双手却呈青色,十分诡异。万千秋见他服了丹药稳住了一口气,又将他扶正坐稳,双掌抵在他背心,推宫活血。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赫连逸脸上的赤色略微消减了些,手上青气却渐胜,万千秋满额汗珠,牙关紧闭,似十分辛苦。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见赫连逸气息渐渐平稳,面色赤色与手上青气均比方才薄淡了些,这才收掌吐纳,又将赫连逸放回箱中、盖上箱顶。他见无脸人均默立当场,十五张一模一样的脸望着他,麻木中透着诡异,不禁背脊一凉。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蔡公公的重镖,诸位都见到了。公公他老人家事先不愿你们知晓,便是怕人多嘴杂,走漏了风声,惹来这些个不必要的觊觎,也给你们自己招祸患。”他望了望天色,见东方泛白,接着道,“天将放晓,诸位这便护镖赶路,随我前往千秋镖局吧。”
嵇源随着无脸人押镖上路,由于只剩下十五个无脸人,便三人看护一辆车,比之来时的五人一队单薄了些。万千秋肥硕的身躯似一块晒蔫了的肥肉,委顿在马背上。
行至杭州城天已微明,沿街商肆已陆续开门,寂静的大街只有他们这一队人马,轱辘轧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宛如一个噬人的空洞。
一行人闷不作声地行至千秋镖局,一个老仆已在门前扫洒,见万千秋回来,忙躬身请安,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堆起层层笑意。
万千秋点了点头,将马鞭扔给他道:“找薛夜来过来,替我看着镖。”见那老仆应声去了,他又对众人道:“诸位随我将镖物卸下吧。”
无脸人闻言将五口宝箱从马车上卸下,嵇源见装着襄侯的那口箱子缺一个人抬,忙借机走上去帮忙抬了起来。万千秋看了他一眼,微微点点头。
众人随万千秋入了镖局,行至第三进院子,一个衣衫破旧、脚踏芒鞋的中年汉子扛着一柄碧色八卦刀朝万千秋走来,嵇源定睛一看,竟是半个多月前被流光击倒在地的壮汉。
来人正是秦疏懒,只见他咧着张大嘴对万千秋笑道:“万总镖头立功了。”
万千秋皮笑肉不笑道:“公公赏识,此乃万某分内之事,不敢讨赏,但求无过。”
秦疏懒点点头道:“好,我验过镖就回去复命。”
万千秋面上的白肉紧了一紧,将秦疏懒拉到一边道:“秦大爷,最大的那口箱子是肉膘,切记不可开箱,隔着木板听些人声便好。”
秦疏懒嬉皮笑脸道:“不会被换了镖吧?”
万千秋蚕眉一拧道:“万某有几条命!秦大爷又有几条舌头!”
秦疏懒收起放诞的表情,低声道:“我心里有数。”
万千秋见状,便对无脸人抬起手道:“就把箱子都原地放下吧。”
嵇源见此刻便要将箱子就地放下,不知这万千秋会将襄侯藏予何处,恨不得立刻就拔剑相向,拼个你死我活。
旋即又想,这念头冲动至极、危险至极,且不说自己在这群敌环伺的镖局中,仅凭匹夫之勇能否杀出一条血路,即便侥幸救出襄侯,他所中剧毒如何解得?怕是前脚未踏出杭州城,便要白白连累襄侯一条性命了!到时莫说流光是否责怪,便是自己心里也绝过不去这道坎。
于是他依言放下了箱子,又听那万千秋道:“镖物已安然抵达,诸位与万某都可安心了。此番托蔡公公他老人家的福,没出什么大纰漏,没让歹人有机可趁,诸位可说殚精竭虑、功不可没。现在就请诸位往我家堂上用早膳,另有厚赏奉上。”
诸人一听,浑身的劲一松,稀稀拉拉地跟着万千秋走。
嵇源故意走在最末,瞥见那秦疏懒守在原处,不住打量几口箱子,寸步不离。他无奈地跟着无脸人走着,内心不住地盘算如何才能救人。
嵇源见万千秋领众人来到的正是上次比武招亲的厅堂,只是擂台早已拆除,摆着四十张桌子。
万千秋吩咐婢女们上了早膳,每人面前均是一碗片儿川面、一碟桂花糖藕、一碟葱包桧、一碟鸡汁小笼加米醋,再加五颗梅子、一碗净口茶。均是杭州街头巷尾可见的小食,只是做得略精致细巧些。
嵇源端起净口茶漱起口来,刚要寻盂吐出,一听众人吸溜吸溜吃面的声音,顿时愣在当场。他忙一口吞下,又装作口渴难耐的样子,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提箸吃面。
万千秋轻瞥了他一眼,也未多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吃。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众人已食毕停箸,一片杯盘狼藉。万千秋见状拍拍手,又有十五个妙龄婢女奉上一个个盖着红绸的红木托盘,放在诸人面前。
万千秋笑道:“这是百两银锭,以酬诸位此番相助。眼下还有一桩大功等诸位去争,若是做得好,万某自有百两黄金奉上!”
诸人闻言均眼放精光,万千秋得意笑道,“谁拿下此人,谁得赏!”
说罢伸出一根削皮山药般的肥白手指,直指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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