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蓉娓娓道来:“老爷膝下无子,郭家也无旁系,将来家业必定会落在郭家女儿的身上。二小姐已经嫁出去了,又是庶出,继承家业已无可能,而大小姐你就变成了不二人选。”
郭骁骁低下眼眸,若有所思的样子。
“老爷心里,还是疼大小姐的。”
“爹爹最疼的不是芊芊吗?姑姑从前也来过郭府,不也瞧见了吗?”
“虽是这样,可是大小姐到底是老爷身上掉下来的肉。上次能搬来救兵,还是老爷的主意呢。当时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办,马上跑去老爷府上求助。老爷挥笔写了一封书信,让我交给八百里加急的邮驿,陆公子这才来的扬州。”
雅蓉好言相劝:“老爷有心把家业交到你的手上,所以即便您出现了一些错误,老爷也不会夺去您掌事的位置。再者,夺去位置容易,想要再交到你的手里却很难。”
“此话怎讲?”
“大小姐仔细想想,先朝有废太子的先例,其中有几个太子是立了又废,废了又立的呢?一旦被废,就证明此人无法担当储君的重任。同比小姐,大小姐若是被夺去掌事的权利,老爷就很难再找到理由让您重当子衿坊的管事。”
郭骁骁想了想,觉得雅蓉说得有几分道理。
“现下咱们子衿坊在扬州发展势头正好,有许多商贾人家想与郭家结亲,看中的就是郭府的家业。大小姐可千万要提防,别让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钻了空子。”
雅蓉字字珠玑,郭骁骁已领会她的意思,难怪郭老爷自韩天磊之后,就再也没有张罗过郭骁骁的婚事,那怕媒人踏破门槛,郭老爷也未透露半个字。
哦,差点忘了,郭骁骁想起城南钱庄的慕容朗,既然爹爹根本没有替郭骁骁张罗婚事的心思,那安排跟慕容朗相亲又是怎么回事?
郭骁骁虽然心有疑虑,但是却没有说出来,只问:“她怎么样了?”
雅蓉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叹气道:“听说跳水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全身水肿,肚子已经大了好些,一尸两命。”
郭骁骁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一心寻死的人,怎么都拦不住,罢了。”
两人所说之人便是当日与慕容朗纠缠的子佩。
郭骁骁当日拼尽全力去救她,可是最后她还是自尽了。一心寻死的人,即便救上来心也是死的。郭骁骁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救她没有什么意义了,也不会惋惜。
“快要过年了,姑姑给绣女们多发一些例钱吧,也要大家伙开心开心。”
“是,银两已经清点好了,这就去发。”
郭骁骁与雅蓉别过后就出了子衿坊,正打算返回郭府,路上看见大辙牵着马车停在袁氏药铺门前。
郭骁骁走过去,与大辙打招呼。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打烊了?”郭骁骁问。
“哦,府上临时有事情,需要回去一趟。”大辙道。
两人正说着话,袁少诚出来了,径自上了马车,准备放下车帘的时候,对上郭骁骁的眸子。
郭骁骁莞尔一笑,躬身行了个礼。
“今日不能招呼,抱歉了。”袁少诚淡淡地说道,放下车帘,让大辙驾车走了。
大辙驱车至琉璃巷,马车一停,袁少诚马上下马车往里间跑去。行至大厅时,就听见“砰”的一声拍桌子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你们这些贪图富贵、忘恩负义的东西,看着袁家如今如日中天的好势头,就一个一个,赶着来抢铺子、抢家产!”
女人说着咳嗽了几声,袁少茵在一旁搀着她。
“娘!”袁少诚上前拉住女人的手。
“阿诚,你来得正好。”袁夫人指着大厅里的十几个人,疾言厉色,“这些个谋财灭亲的豺狼,要来抢咱家的铺子。”
一位五旬、国字脸的男人说话了:“四弟妹,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怎么能叫抢呢?我们也是袁家的一份子,我们是来继承袁家的家业的。”
“你住口!”袁夫人呵斥道,“当年袁家落难,铺子田产一概全无,我们一家穷得揭不开锅了。那个时候,可有见着你们的一点救济!”
“弟妹,我们家里拮据,自个儿都是泥菩萨自身难保……”
“你胡说!”袁少茵叫道,“那个时候,大哥哥还经常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去醉仙楼吃酒。醉仙楼一顿饭就要好几两银子呢,你们还好意思说拮据!”
国字脸的男人辩解道:“阿杰那孩子小时候不懂事,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他从哪儿弄来的银子,我和他娘也不知道呀。”
袁夫人道:“哼,阿杰就是被你们夫妇带坏的,你们自己作风不正,连带着孩子都学坏了。”
另一个囧字眉的男人说话了:“唉,四嫂嫂,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如今咱们一体同声……”
袁夫人怒不可遏:“我呸!谁和你们这些恶狼一体同声。你们偷鸡摸狗,尽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一家清清白白,你们不要我们跟你们牵扯到一起。”
袁少诚将袁夫人扶到在椅子上坐下,冲国字脸的男人拱手道:“三伯。”
又对囧字眉的男人拱手道:“五叔。”
三伯名叫袁维皓,为侧室木氏所出;五叔名叫袁维航,为侧室董氏所出。两人与袁少诚的父亲袁维生是同宗的兄弟。
“论宗族,咱们的确是一个太爷,可是自万历帝登上王位后,咱们几家就不大来往了。尤其是自我父亲的那档事情后,袁氏的几个房就独立出去了,不是吗?我记得自万历七年开始,三伯和五叔就没有再参加过袁家例行的祭祀。”
袁三伯和袁五叔两人听他这番话都讪讪地将脸别过一边。
袁少诚继续说道:“往年的清明,也是我们家和大伯两家操持的,自祖父仙去之后,就没有再看到三伯和五叔的人影了。”
袁三伯道:“我和他娘心里都是装着袁家祖宗的,祭祀和清明虽然不参加,可也是在家里立了牌位供着的。”
“你供?”袁夫人破口大骂,“袁家的列祖列宗不想看见你这样的败类。”
“四弟妹说话为何总跟刀子似的。”袁三伯死皮赖脸的说道,“我们难道不是袁家的一份子吗?”
袁五叔附和道:“四弟有出息,照四弟妹的意思,是只有有出息的子弟才有资格供奉袁家的列祖列宗吗?是只有有出息了才算是袁家的子弟吗?族谱上可还记着我们的名字呢!四嫂嫂说这样的话,莫非是看我们这些庶出的不顺眼,想把我们赶出袁家?”
袁夫人又站了起来:“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当年四郎遭人诬陷,你们不辨是非,颠倒黑白帮着外头人说话。后来四郎破败,险些被抄家,你们就跑得远远的,连夜包船躲到江南去了。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说你们是袁家的一份子!”
袁五叔道:“我们躲到江南,是为了保存袁家的香火,万一官府真的抄家,咱们袁家的香火断了怎么办?”
“哼。”袁少茵站在袁夫人身旁说道,“你们算哪门子香火!你们不过是看着哥哥把药铺经营得有条不紊,瞧着有钱赚,就想分一杯羹!要不然,你们如今连袁家的大门都不肯进。”
袁五叔道:“族谱上可还记着我们的名字,你这么说,就是想把我们赶出袁家!”
另外有人起哄了:“就是啊,你们分明是想把我们赶出袁家!”
这些附和的人都是袁家的旁系,与袁家虽然关系上离得远,但是归根到底还是袁家的血脉,与袁家沾着边。他们受了袁三伯和袁五叔的蛊惑,利欲熏心,全都来压迫袁维生一家。
袁三伯道:“你们分明是想霸占袁家的家产,不把我们这些偏房的看在眼里!你们想独吞家产,我们就是不同意。”
“独吞家产?”袁夫人上前理直气壮的说道,“扬州的这些药铺,全都是我儿子阿诚白手起家、苦心经营下来的,老祖宗留下的,只有袁氏的名头罢了!我们独吞家产!这些药铺本就是我们的。”
有人起哄了:“袁氏药铺名声在外,你们不借着袁氏的名头,怎么可能有今日的规模!”
“哈哈哈!”袁夫人仰天长笑,“这个名头这样好,你们为什么不要?你们也可以用袁氏的名头办几个药铺呀!我们要不是为了延续袁家世代行医的香火,根本就不会用袁氏的名头。”
袁五叔道:“父亲把管家钥匙传给了四郎,那便是把袁家的名头也一并传给了四郎,我们怎么敢用袁家的名头……”
袁夫人道:“你既知父亲是把袁家的名头传给了四郎,今日又为何痴心妄想要来分一杯羹!”
袁五叔道:“袁家上下荣辱与共,我们自然有责任一同管理药铺,再说扬州的铺子这么多,阿诚怎么打理得过来!”
“巧舌如簧!”袁夫人骂道,“四郎和阿诚打下的家业,我一分都不会给你们!想要抢袁家的铺子和田产,除非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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