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髻刚开始绿柚给我简单利索的盘在后边,我执意要换成明显些的妇人发髻,她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在我身后左右瞧看,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公主,真的要这样吗,可是这样看起来不如刚才好看啊。”
绿柚满是疑问,伸手拨弄了几下,但是不管如何弄,这个发髻都是普通到没任何技巧的妇人的发髻,况且还是最丑最明显的一个。
我满意的看了看铜镜里的人,却并未做解释,只是说了个好看。
绿柚更是怀疑的目光,来回打量,最后才依依不舍的出去收拾东西,终于肯放过我的头发。
外边天色渐黑。
窗户只咯吱了一声,就没了任何的动静,似乎刚才那一声只是幻觉而已。
我身后忽然就多了个人,气息灼灼,根本不容忽视。
“你真的要跟他走?”
嗓音低沉,像是刻意在压制情绪,每个字都沉哑的像是磨砺了数百遍,数千遍那样。
只是片刻的惊讶,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没刻意的去隐藏自己的行踪,而我不需要回头看,就知道来的是谁。
“对,我是要跟他回去。”我道。
话说的轻巧,但是肩膀却紧紧地绷在一起,他的呼吸烫过的肩膀,像是有**迅速的窜过,传遍了全身都罢休。
“整个天下拱手送上,甚至我这条命都给你,都赶不上他的谋算?”
“我当初是心思深沉,但是他就对你坦诚相待了?”
裴佑晟的嗓音很低,那压抑的情绪,正在滚滚的出来,从后边扣住我,贴的很近,近到似乎我跟他从未间隔过那几年一样。
近到似乎所有的仇恨都可以一笑泯过去。
但那也只是恍惚而已。
屋内的灯烛刚才被他弄灭了,如今看不到他脸上的情绪,只能大概的借助月光,看个模糊。
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似乎还有些淡淡的血腥味,不等深究,他弯腰低头望着我,几乎把我整个人揽在怀里,语气也是我从未听过的那种放低身段。
“阿鸾,听话,别闹了,回来。”
很简短的话,但是他的声音很沙哑,含着浓浓的情绪,沙哑的不像话,骄傲如他,现在也终于肯低下头,也愿意低三下气的放下身段来恳求一个结果。
我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外边的月光柔和,打在他的额头上,高挺的鼻梁上,把他脸上的锋锐都柔缓了,少了些锋锐。
“若是不解气,多的是解决的办法,跟他回去,是最不该选择的下乘路。”
他的手冰凉,握住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处,没再说别的。
我的掌心贴着他的心口,能感受的出来不断的跃动的心脏,沉稳有力,他的手依旧冰冷的像是寒天雪地,丝毫的温度都渗透不进去。
“阿鸾,求你。”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这几个字却异常的晦涩沉沉。
“如果不解气,就用力按下去,这条命本该就是你的。”
“那么简单的道理,过了那么久,我才明白取舍,人人犯错都会有被原谅的时候,是不是唯独我不可以?”
他低头望着我。
浑身上下抑的低沉郁郁让周围都跟着压抑起来,我准备了很久的措辞,在现在都派不上任何的用场。
想要把手抽回来,但是手心下的心跳却依旧有力的在跳动。
他低头咬着我的耳尖,声音暗哑浓郁,“如果不解气,就对准了这个地方,用力刺下去。”
我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去一个小巧的匕首,他攥着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上,那把匕首冰凉,在我手心里,让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你是疯了。”
我咬牙要挣脱开,但是失败。
手一点点的被他推进去,温热的粘稠的血液,顺着我的手往下流,他却一点声音没出,似乎刺的根本不是他的心口,也像是他丝毫没有痛觉一样。
我后背在紧的发冷,所有伪装出来的冷静,在他面前,都瓦解了,脑子里如今都空荡荡的,只下意识的抬头,震惊的看着他,心下大骇。
“是疯了,很久之前就疯透了。”
他低头忽然笑了,薄薄的嘴唇扬起好看的弧度,说一句风华绝代都不为过,他那双深邃的喜怒不辨的眸子,如今深浓的似乎只有含着滚烫的情绪。
那滚烫的情绪,恰就正好要喷薄而出。
那温热的热血,像是最后刺激我的那根稻草,猛然压在我身上,崩断了我所有装出来的冷静,和所有自诩不在意的表面。
“可是这些跟我什么关系,你看这是什么,这是为了他束起的妇人髻,这不是因为你,当初的长安已经死了,死在悬崖边上,万箭穿心。”
我伸回手来,那血液在我手上已经是凉透了,我反手按着我自己的心口,接连后退几步,挣脱开他的怀抱。
本来裴佑晟的手是条件反射的要伸出来的,但是在听到这话之后,手僵持在半空中,也没放下,但是也没伸手拉我,而是就这么对峙。
“太疼了,皇叔。”我声音在颤,几年下来我对于之前的事情不提不问,拿出最好的样子,莞尔笑着面对所有人。
本以为能掩住一辈子就忘记了,却没想到,会被他重新的撕开,那伤口血淋淋的再现,依旧是疼,并且经久不愈,溃烂的更厉害了。
他的手终于颓然的放下,脸上笼着一层暗色,整个人似乎比刚才还要颓败,那曾经屹立不倒的身材,似乎如今也开始逐渐的垮败。
许久他才说:“他也并非良人。”
“那是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如今我就是愿意嫁他,愿意当他的皇后,愿意为他生儿育女,现在的我只是现在的我,你看,连相貌都能改变,还有什么变不了的呢?”
我声音原本压抑,如今从喉咙里吐出来,更是带着戚戚的情绪爆发,我刻意露出眼下的痕迹,就算是后来被改的被伪装的再好看,这也是不可磨灭的伤疤。
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我,曾经发生了什么。
那种疼,是疼到四肢骸骨里的,是弥漫在骨头里血液里的,经久不息,疼的痛彻。
他的手指蓦的抚上我的眼睛,指腹有粗粝的茧子,摩挲的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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