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脸明明是僵着的,五官都差一点皱起来了,却偏偏要装成傲慢的不在乎的样子。
我忽然心情就好了,她站在我面前,盛装打扮,但依旧还是原先那半大的孩子。
只是如今的孩子不需要盔甲了。
“可我快成亲了。”我笑道。
她眼里是难掩的震惊和愤怒,刻意压着声音,但是也能听出来不忿的语气,“那需要我做什么?”
“甚至连下嫁都不算,给你做名分都没有的妾?”
活脱脱像是个低声嘶吼的小兽,虽然爪子还不锋利,但是也不是好惹的。
长安啊,长安。
我手心有些痒,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只是脸上依旧平静的近似冷淡。
“好,摄政王。”她被气笑了,仰头看着我,眼睛里折射着光芒看着格外的明亮灼眼,“好皇叔,可真是好的很,本宫知道了。”
她原本亮晶晶的眼里,现在全都是失望和疏离,几乎是避而远之。
之后的确也是。
我亲手摧毁了她脸上的笑容,从此之后再没见过,反倒是见到她拿着鞭子,跋扈嚣张的样子。
外边的传闻愈演愈烈,全都是指责她如今的横行。
可真正算起来的话,她也没做什么,鞭子抽下去啪啪的响,可真正伤害到的人却没有几个。
“主子在想什么,后悔了吗?”
娃娃脸那张脸稚嫩却带着不符的成熟,抬头大胆的看着我说:“您甘心吗,上下几十口人,仅仅是一句谗言,忠臣也都被泼上污水。”
“为什么?”
我站在空荡荡的庭院内,问:“跟着我又是因为什么呢?”
一身好武功,如今年纪还小,依旧有进步的空间,何必从一开始就莫名的衷心跟在我的身边,值得吗?
我低头看了一眼双手,手指还是修长干净,只是多了几道血痕,这上边沾满了累累的鲜血,一路踩着尸体而行,已经分不清楚人间和修罗场了。
娃娃脸低头,声音闷闷的,“之前对我有恩,也许是您一时的善举,但却是我的一条命,如今算是还回来了。”
“傻啊。”我低声道。
几日连绵大雨,该到了娶亲的时候了,可在娶亲的前一刻,新娘子却不见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才穿上大红色的衣袍,对于这消息也丝毫不惊慌。
顾玟岚会逃走,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顺着这个事情做了一盘局,若是非要论起来的话,这也有我的推波助澜。
“好了,这场戏可以开始了。”
满庭院的喜庆,如今外边跪着的人瑟瑟发抖,我反倒是心情颇好。
顾家会不会顺心如意的成婚,与我而言并不是很大的问题,若是顾玟岚肯嫁,那计划就更改,看在原先的情分上,也不会动她。
可如今她却选择了逃婚,那就只能按照计划来。
“动手吧。”我说。
可外边有更大的惊动,几乎是在同时,又是一拨人跪在地上,娃娃脸首当其冲,脸色极其的难看,低声说:“计划有变。”
这计划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几乎是超出了所有的预料。
逃婚的新娘出现了。
不是顾玟岚,找来了替嫁的。
那人,竟然是长安公主,陈瑾言。
几乎在瞬间,我手指僵了一下,也只是瞬间,我改变主意,重新折回,站在屋外看了一眼。
“皇宫内如何?”
我闭了闭眼,问,喉咙里火辣辣的像是有东西在灼烧,就连说话声音都没那么顺畅了。
娃娃脸站在我身边回道:“皇宫内都布置完了,景帝只怕快不行了。”
景帝连续吃丹药,身体到了这时候本来就是强弩之弓,我做的不过就是加剧了这个变化而已。
屋内的烛光是亮着的,我亲眼看着她提着裙子,从墙头上跳下来,又弯腰鬼鬼祟祟的溜进去。
熟练的程度堪称一流。
“先进去吗?”娃娃脸问。
“不,先去皇宫。”我果断转身,不再看向那边。
但是一回头的时候,却也还是清楚的看到,映照在窗户上的她的身影,似乎是在换衣服,曼妙而动人。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进皇宫几乎畅通无阻,景帝不在宫殿内,而是坐在龙椅上,穿着明晃晃的龙袍,神情有些靡靡的撑着额头。
在我进去,也不过就是挥挥手,让我坐下。
我站在那边跟他对视,“你活不久了。”
他听到这话,没任何的反应,只是咳嗽了几下,摆摆手,“朕知道。”
很困难的睁开眼看着我,那双曾经睿智通透的眼里,如今只剩下浑浊和疲倦,“朕的阿鸾是不是已经到了。”
我沉默不语,景帝反而是笑了。
“有你照看,也挺好的。”
“毒是我让人下的。”我说。
但是景帝却分毫不吃惊,声音沙哑的像是被万千的沙砾给磨过一样的粗糙,“朕都知道,今晚的新娘子逃走,也有朕的主意在里面,也算是扯平了。”
“若是有可能,她就拜托你了。”景帝的眼睛有些涣散,说话的声音都无限的低,“算了,看命数吧,扶朕进去吧,省的阿鸾看到再哭,别让她来看我了。”
“皇位,皇位就给启择吧,这孩子对阿鸾有感情,就算是我去了,也能放心。”
陈启择,我印象中似乎有这个孩子,发育很晚,很小的个子,整日跟在长安公主的身后叫姐姐,只可惜从未得到过回应,却依旧锲而不舍。
景帝的确是宠爱这个公主,就连死后做的打算都是十足的。
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回去,马蹄哒哒,千里马的速度不可比拟,很快就回去了。
这本该都是计划里的事情,但是我脚步却有点沉,胸腔像是有东西压着,很不舒服。
“主子。”
娃娃脸在我旁边提醒我,“再晚点,就有筹谋逼宫的了。”
哦,我差点忘记,这场宫变,不光是我自己筹谋的,多的是觊觎这个皇位的,今晚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门打开,坐在床上盖着红盖头的人,似乎颤抖了一下。
她的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攥着,很紧张。
我眼皮垂着,停顿了一会儿才逼着自己重新冷静下来,没用秤杆,直接用手掀开。
盖头落下,里面是娇俏的明艳的脸,比平时更加的娇嫩,像是忽然之间绽放的芙蓉牡丹,不可比拟。
美的惊心动魄,美的极具张扬,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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