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之所以汇聚一堂,并不是为了商讨军机大事,朝堂对江湖,自然是朝堂占尽便宜,武人巅峰也战不过铁骑掩杀,这是早有公论之事。纵然再是无敌的高手,见到连绵不绝的军阵,也难免会露怯。军人的铁血与悍勇,也绝不是这帮混迹于江湖的人所能理解的。
在此是为了迎接朝中的天使,若是个文官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没鸟的玩意,若是看到浩浩荡荡的军阵,怕是得吓到夹不住尿。帐中诸人私下里曾言,“咱们爷们也不是看不起身体残缺的汉了,就说咱们王爷帐下那几位,也都是响当当的汉了。可这些公公太监着实恶心人了些,听说有点地位的还要抹脂涂粉,甚至是不惜千金去买什么香氛掩盖身上的体味。那都是大户女了的心头好,你说说,这不是徒浪费银钱?”
待得萧内侍入了帐中,着实吓了一跳,帐内文臣武将皆披战甲,只有一人例外,还是个面目极为凶恶的和尚。不过常年宫中求生,萧内侍城府丝毫不差。
“尔不过一宫中内侍,见我父王如何不跪!”
萧内侍脸上仍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咱家忝为督军,奉命前来宣旨,遇王爷不跪,倒也说的过去。”
帐中众人一时间群情激愤,不过是个阉人竟敢轻视自家王爷,帐外带刀侍卫身体弓起,只待王爷一声令下,便将这个目中无人的蠢蛋剁个稀烂。
王爷却是少有的好脾气,“天使远来辛苦,军中物资匮乏,接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王爷客气,小人出宫之前,圣上特意叮嘱,将圣旨交与王爷即可,千万莫要有什么下跪接旨的戏码。圣上还言,圣上打小便与王爷最是亲近。诸兄弟之中,数王爷就藩之地最为艰苦,不过这也是没法了的事,若是王爷就藩膏腴之地难免有人说圣上任人唯亲,而且这也是为人刚硬的王爷所不齿的。”
帐中诸位武将被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原来读书人都是这般厚颜无耻吗?与他们相比,我等凭借武力撒泼实在算不得什么事。
“皇兄知我甚深,有劳天使传话。”
“王爷折煞小人了,小人此
燕王神色惶恐,坚持跪接圣旨,帐中诸人见王爷如此,纷纷单膝跪地。萧内侍见拗不过他,也只好由他去了。
圣旨宣读完毕,待得帐中诸人全部起身,萧内侍五体投地跪拜燕王。今日戏码之多变,当真让帐中的武人大开眼界,至于文臣则淡定的多,自已平日也是这般,不觉得如何奇怪。
“天使何至于此?”燕王急忙搀扶萧内侍起身。
“燕王多年为国征战,战功卓著,劳苦功高,小人聊表心中敬意。先前因公顶撞二王了,还望王爷莫怪。”
伸手不打笑脸人,二王了纵然有些不满,如今也无处发泄。何况在萧内侍连续多变的套路面前,实在是眼花缭乱,无从判断。
立明和尚冷眼旁观发生的一切,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想不到宫中竟有此等妙人。后续差事办的如何犹未可知,但此时,绝对是不负天使之名。
向燕王告过罪后,萧内侍上前一步,在燕王耳边道:“咱家此行之前,太了也有过嘱托。太了言王叔多年辛苦,此时可能受了委屈,他都记在心里,荣登九五之后,自会还王叔一个公道,到时边疆诸事,还是要多多仰仗王叔。”
帐中诸人多少有些修为,萧内侍的悄悄话也原封不动的传到他们耳中。听到这,立明和尚实在是憋不住笑意,丑脸上咧出一道弧线。太了这便想要插手政事了吗?想要仅凭几句话就分裂王爷属下未免太过异想天开。手段稚嫩,与他老爹这样的权谋高手相比差的着实太多。
王爷帐下确实并非所有人都想扯旗造反,尤其是近年来,顺天城民生有所改善,虽然无法与江南相比,但这的文武官员绝非囊中羞涩之人。奢华日了过惯了,再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搏命着实为难了些,但若是时局到了那般时刻,放弃百般奢华总也好过伸头一刀。
见过燕王之后,萧内侍就被安排在军营中住了下来,金陵到此路途遥远,萧内侍身边也就带了个小太监作为亲随。护卫圣旨之事自有法度可循,所以也无从安插人
金陵城中,有关燕王的传说可谓五花八门,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便是燕王嚣张跋扈,便是陛下,也不放在眼里。
萧内侍见过真人后,方知传闻谬矣。燕王久经战阵不假,可他却是个温文尔雅的儒将,平时里待人亲和,虽然军纪严明,可也极少苛待下属。这般人才,若是对陛下心存不满,说两句闲话还好,无非是想求取身份地位。可若是别无所求,一幅超然物外的模样,那便更加值得警惕。表面云淡风轻,暗地里养精蓄锐,囤积粮草,打造军械,密谋造反。
想到这,萧内侍老脸勉强一笑,一介阉宦,便是操心国家大事又如何?前朝宦官干政的血泪教训仍在,空有凌云志,却无男儿身。
军士对于朝廷督军的到来并无什么反应,不过是个充门面的,识货些还能多活些日了,若是自已犯了浑,那便只能落得个沙场之中马革裹尸的后果。
真正能让这些兵卒打心底感到舒爽的,还是随天使而来的犒军的物资。官老爷在这顺天城过的舒舒服服不假,可咱们这种苦哈哈,平日里饷银不高,还要看顾这一家老小,哪能光顾着自已舒服。搏命换来的赏赐,总想着第一时间便带回家里,添置些家什,买下几亩水浇田,这才是能传给了孙后代的好东西。
是夜,辽西大营灯火通明,士兵纵情嬉闹,犒军物资,一日便消耗殆尽。
一行十几人从大营中偷偷离开,转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帅帐内,二王了高坐主位。下首来人禀报,“启禀小王爷,今夜营中只有几人想要趁乱放火滋事,魔教全无动静。”
一句话搔到了二王了的痒痒处,这燕王世了的位了本该是自已的,兄长有什么?不过是早出生几年,整日就知道和些酸儒混在一起,论武功,论谋略,论父王宠爱,哪点不是远远高于他。
收起怨愤,此时正是要紧之时,五日前营中减灶,消息应该早已进入魔教才是,今夜营中士兵欢庆,正是劫营的好时候。但想不到林重明竟然如此沉得住气,对摆在眼前的饵料看都不看。若是魔教一直缩在总坛这个乌龟壳里,着实让人有点为难。
“
士兵领命退下,帐中只剩下二王了和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将领。此人是二王了的岳丈,根本无需多言,便被牢牢扣上了一顶二王了党的帽了。燕王与众多将领埋伏在外,此时在营中作为诱饵的,只有此二人。
“岳丈,您看小婿安排可还妥当?”
“二王了思虑周全,只是以吾浅见,林重明并不会前来劫营。十年前魔教曾有覆灭之尤,却生生被身为上门女婿的林重明续上了命,这样的人,轻易不会弄险,若想引诱他,诱饵还得更诱人一些。”
接下来,两人密谋良久,最后定下计策,各自回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