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灰色的,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九又四分之三车站的候车棚上,这里停着辆红色的蒸汽列车,复古的圆柱形黑色车头自打十八世纪以后就没有在英国出现过了,列车虽然内置了蒸汽驱动,但实际上它是依靠魔法运行的。
车站里雨水连成幕,如果有麻瓜站在这儿恐怕会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一道道人影不停从石柱里跑出来,就仿佛那不是根柱子,而是一道敞开了的大门似的。
帕尼提着黑色的行李箱,牛皮鞋踩上搭在月台和火车间的踏板,紧走两步,跑进温暖的车厢里,虽然他动作足够快,但还是被雨水稍微打湿了,这雨的确够大的。
帕尼使劲甩了甩头发,让水珠顺着发端滑落,然后才往车厢的一侧走去,他不能在过道里站的时间太长,后面还有学生不断从外面急匆匆地上车呢。
豪雨召来了寒风,风雨作伴,将空气弄得又冷又湿,车厢里过道两侧的一个个小隔间上,透明的玻璃因为雾气的蒸腾而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形成一片片的哈气。
“嘿,塞德——”
正当帕尼提着箱子往前走的时候,肩旁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好险没直接反手就发出一道恶咒,藏在袖子里的魔杖已经顺着胳膊滑落到手上了。
他回过头,认出了来人,于是笑着回答道:
“嗨,斯特宾斯——假期过得怎么样?”
魁地奇世界杯结束以后的那段日子里,帕尼下了相当大的功夫,用来熟悉塞德里克身边的人和他在学校的这些朋友,好在巫师们的相片足够生动形象,帕尼在塞德里克的合照上辨认他每个朋友,可是相当不容易。
而眼前这个人,他记得最熟,因为根据被施了夺魂咒的塞德里克自己交待,斯特宾斯——这位与他同届的赫奇帕奇学生,可是塞德里克最好的朋友,帕尼哪有不好好记住人家相貌的道理。
“哦天呐,不要提了——简直糟透了——我们边走边说吧。”
斯特宾斯走上前熟稔地锤了一下帕尼肩膀,搞得帕尼藏在袖子里的手腕儿又是一阵哆嗦,他赶紧提起自己的箱子,和这位“好朋友”往车厢深处走,后面已经有学生被堵在过道了。
“哇,你什么时候买了只乌鸦?——它可真好看——”
斯特宾斯伸手想要去帮自己的好哥们拿那只大箱子,他自己的行李早就安置好了,特意来前面的车厢,就是想等塞德里克,一探头却看到黑箱子前面扩出个小兜来,一只毛羽颜色与箱子融为一体的乌鸦正眼睑闭合,蜷缩着闭目养神。
“这是渡鸦——”
帕尼尽量用塞德里克的语气说话,但斯特宾斯的兴趣好像已经被渡鸦吸引了,他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竟然伸手在渡鸦脑门儿上使劲摸了起来
“嘿——小心被咬——”
帕尼赶紧把斯特宾斯的手打开,他吓了一跳,渡鸦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刚才摸他的男孩儿。
“你怎么了塞德,这么大反应……”
斯特宾斯被自己的好友一下子把手打开有点儿惊讶,帕尼赶紧歉意地笑着对他解释:
“这鸟脾气大得很,我怕你被他咬到……”
“真的吗?它看着可挺乖的,你什么时候买的?”
两个人边走边说着,缓缓经过一节节车厢和隔间,里面大多都已经坐满了人,看样子帕尼还是上车有点儿晚了。
“世界杯的时候——”
帕尼话还没说完,就被斯特宾斯打断了,这个六年级的学生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抬起手用力摆了摆
“别提世界杯了,简直糟透了,因为那场骚乱我们家没领到回去的门钥匙,直到第二天夜里魔法部才重新制作了一批,我在那片沼泽地比别人多呆了一天,真是糗大了。”
帕尼刚想模仿塞德里克的口气安慰他几句,就看到一间空着的车厢,正好借此岔开话题,他真的不怎么擅长安慰人,这时候帕尼才觉得疲惫,和迪戈里一家相处的时候他从没觉得这么提心吊胆。
然而帕尼才刚刚拉开隔间的滑门,就被斯特宾斯按住了肩膀
“嘿嘿——别这么着急嘛,我们的车厢还在前面呢。”
男孩儿脸上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暧昧笑容,仿佛在暗示着什么,让帕尼看起来感觉怪怪的,心里升起种不好的预感。
并非是觉得会有什么危险,而是凭直觉意识到斯特宾斯所说的车厢里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就这儿吧,我是级长,待会儿还要赶快换好衣服巡视车厢呢。”
帕尼强笑着推脱,却被“好朋友”强行推着远离了空隔间,他此刻恍然明白宁安当初为何让他来和复方汤剂,而不是选择自己变成塞德里克了,其中未尝没有现在他所经历的状况,这种原因。
然而抱怨也无济于事,低头看了眼缩在旅行箱前袋的宁安,他已经睁开了眼正四处打量着车厢里的情况,别人或许都不会注意到这么只和箱子混在一起的鸟,帕尼此刻却羡慕极了,他恨不得自己也隐身起来。
一路被斯特宾斯半推着来到一个小隔间门外,透过滑动门上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有几个模糊的人影,但被哈气弄得朦朦胧胧根本认不出来。
斯特宾斯倒是颇为积极地帮他敲了敲门,并朝帕尼眨眨眼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便窃笑着转身离开了,敢情他的车厢不在这儿。
帕尼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塞德里克交的这都是什么朋友——
“请进——?”
这时候隔间里传来疑惑的女声,帕尼不得不硬着头皮拉开滑门,他现在不是帕尼?斯特尔,他是塞德里克,就不能随心所欲了。
宁安稍稍把脖子伸直,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同样好奇地睁开眼,瞅着面前红彤彤的大木门,箱子的位置太低了,他看不到玻璃后面有什么,斯特宾斯神神秘秘的样子也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倒是不担心帕尼出糗,虽然心里想什么宁安大概猜得到,但表面上帕尼绝对足以应对自如,他可以完美契合塞德里克那种阳光的领袖气质,这也是当初宁安没选择自己来的原因。
门被拉开,出现在宁安眼前的是三个女孩儿,正疑惑地看向门外,而当看到站在外面是塞德里克高大英俊的身影,其中两人都露出莫名的笑容,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缓缓起身——
“你好啊,塞德里克,要不要来我们的车厢坐?”
两个女孩儿大大方方地说道,其中一人宁安发现自己竟然还认识,是拉文克劳的梅根?琼斯,这女孩儿是宁安一年级,生平第一次乘上霍格沃茨特快专列时,和他坐在一个车厢里的人。
当时除了他们俩还有达芙妮和卡莉朵拉……
一想到这儿宁安顿时万分感慨,没想到居然会碰上她。
和梅根琼斯一起站起来的那个女孩儿,宁安不认识,但估计可能也是拉文克劳的学生,因为此刻坐在靠窗座位上的女孩儿,也是拉文克劳的学生,恰好宁安也认识——
是和他同样有着黑发黑瞳的巫师,秋张。
她正靠在窗边,身体没有倚着后面红色格子沙发,手搭在小桌上,梅根她们那面摆着些巧克力蛙和锅形蛋糕,秋张自己这边则简单地放着张报纸,被她压在手下。
看到塞德里克她似乎有点儿惊讶,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脸红了一下,但好像突然又想起什么,脸色变得黯然,和帕尼打了个招呼又不说话了。
不知什么时候,列车已经开动起来了,“咔嚓咔嚓”地在轨道上奔驰,除了车轮和铁轨那富有节奏的旋律外,就只能听见窗外毫无规律的雨点儿“啪啪”撞击车身的声音,二者混在一起汇成一曲简单的交响乐,竟然也莫名地合拍。
梅根琼斯和另一个女孩儿已经离开了车厢,此刻只剩下帕尼和秋张面对着面,如果硬要算的的话,还有在旅行箱前兜里的一只鸟。
宁安和帕尼瞬间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在审问塞德里克的时候,谁会放过他的恋人是谁这种问题,在这些最容易露出马脚的地方,两个人都异常仔细。
尽管宁安知道塞德里克和秋张交往了,但他不确定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而在仔细询问以后,他俩才彻底了解。
塞德里克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他们是在魁地奇比赛中认识的,赫奇帕奇输给了拉文克劳,在那场比赛里他输给了她,拉文克劳的找球手,从那一刻起他便开始觉得这个女孩儿与众不同。
接下来就是寻常的追求戏码,虽然秋张还没有答应自己,但塞德里克觉得已经离成功不远了,他有那种感觉,自己也在吸引着对方。
帕尼当时还一个劲儿地嘲弄宁安,毕竟两人算是霍格沃茨唯二的华裔,而且一男一女难免让人想入非非,直到宁安明确声明他们俩没有什么,并且劝帕尼多用些心思在揣摩塞德里克身上后,帕尼才停止这种玩笑。
但命运如此弄人,谁也没想到,和秋张的见面来的如此突然、如此仓促。
好在帕尼足够老道,他很快就恢复镇定,微笑着走进车厢,回头轻轻将车门拉上,礼貌地说道:
“看起来她们是不打算回来了?——这么说我可以呆在这里了吧。”
秋张被他逗得轻笑了一下,用手稍微揉揉眼睛,把那张报纸折叠几下,收进旁边的包里放好,微笑着回应道:
“我想应该没问题。”
帕尼正把箱子放到上方的隔断上去,他眼尖地瞥到了报纸一角,只见上面写着:……杯大骚乱,天才少年加入食死徒?
仿佛想到了什么,帕尼偷偷露出恶作剧的笑容,看了看被他放在桌子上的宁安,渡鸦很显然吸引了秋张的好奇心,她黑色双眸一眨不眨地打量着桌子上的鸟儿。
“它可真好看。”
女孩儿轻轻地说着,慢慢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渡鸦的羽毛
“嘿,你有去世界杯吗?”
帕尼把箱子放到了上面,手里拿着黑色的校服长袍,把他们放在身侧的沙发上,带着股作弄的笑容对秋张问道,只不过女孩儿的注意力正集中在桌子上的渡鸦身上,并没有注意到。
“……”
秋张伸到一半的手默默垂了下去,她似乎一下子对眼前的鸟没了兴趣,歪过头盯着窗外瓢泼的大雨,脸上显出一丝烦闷的神色,只是草草回答了一句
“嗯……去过了”
她可是拉文克劳的找球手,怎么可能不爱魁地奇,又如何会错过世界杯呢?
宁安趁此机会一蹦一跳地从桌子上跳下去,扑棱两下翅膀落到沙发上,帕尼扭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又浮现作怪的笑容,接着问道:
“很可怕吧,发生了那样的事,很难想象曾经和宁安在一个学校上学,你认识他吗?他好像是斯莱特林学院的?”
秋张身体猛地一颤,脸好像一下子白了几分,停顿了约有半分钟后,终于缓缓开口道:
“嗯……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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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随机应变,你们懂吗?”
马尔福没好气地在车厢过道里走过,他脸色沉郁,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心烦,但身后的克拉布和高尔并不觉得这有多奇怪,作为跟班他俩见到的马尔福有大半时间都是这么副阴沉的面孔,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可是……万……万一他们……不上钩怎么办?”
高尔望着马尔福的后脑勺,结结巴巴地说话,却因为没看见正前面通往下一个车厢的门框,而直接撞在了上面,前额撞出一道印儿来,疼得他“喔呦喔呦”地叫起来,这个时候高大的身材反而成了累赘。
马尔福停下脚步,看着这个蠢货又好气又好笑地冲他吼道:
“那你就像这样用脑袋直接去撞他,狠狠地撞他们,他们就会上钩了——”
克拉布在旁边认真听着,高尔捂着额头似懂非懂地样子,马尔福跺了跺脚转过头不理他们继续朝前走,有两个不靠谱的手下实在让他很焦躁。
他心里有些打怵,这次不比以往,万一没完成那位大人的指示,万一自己没做到的话,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马尔福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他在世界杯结束前见到了被魔法部雇员们保护起来的劳蕾尔,她似乎被吓坏了,当时一直在不停发抖,后来听爸爸说那女孩儿像疯了一样,总是幻想着宁安会来杀她,很难想象她究竟受到了怎样的惊吓。
兰兹先生本打算让她的女儿去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接受治疗,可劳蕾尔拼了命地也要去霍格沃茨,今年是她的最后一年,据说她不停念叨着只有霍格沃茨才是安全的这种话。
马尔福可不想像劳蕾尔一样,想到这里他又紧张了一些,急忙深呼吸几口,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个隔间前面停下来,里面有几个模糊的人影,马尔福清楚,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死对头,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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