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要的是一处被安置的身躯么?”
“就算被重新安置,那里还有老院长么?还有宿舍阿姨么?还有水泽哥哥么,还有修道孤儿院的各位么?没有了,从始至终,我们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不会去怪唐磊,你们也没必要救我,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解脱。”
“向我们这种人,不配活着。”
清漪的话仿佛具有很大的感染力,霎时间,整片岸边的孩子全部被震慑,心底的悲意被换起,想到别人拥有和睦的开家庭,而他们没有,别人拥有爸爸妈妈,他们没有。
甚至连一直想要的爱。
也没有。
诚如清漪所言,他们,不配活着。
“呜呜,我不要活了,老院长,人生有何意义。”有孩子问。
乔娜很无语。
是啊。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
这些孩子,还未开始,结局便早已注定,人生这一遭,的确是碌碌无为,到死,心底都留着一个深不见底的刺,这个刺,将蔓延他们的余生。
或许,有人将来出去了,过得不错。
或许,有男孩或女孩通过自己的努力跟拼搏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人生美满。
但至少,有一个坎永远过不去,每每午夜梦回,总是再问自己,这样的人生,值得吗?
乔娜自己就是孤儿。
她这一生未嫁,心底早已有了答案,但她不能开口,不能说,因为对四五岁大的孩子们说这些,无异于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深深的看了清漪一眼。
叹息不已。
这孩子,真的只是个孩子么?
她的思维,能在如今简短的瞬间扭转所有人的心态,何其恐怖。
此刻。
唐磊早已脸色发白。
这种精神上的碾压,比打他一百倍都疼。
清漪继续对着唐磊道:“我不怪你,因为你不配,这是其一,其二,你也只是一个可怜人而已,你用恶意的语言来侮辱我,事实上也只是为自己的懦弱跟无脑找借口而已,所以,我不怪你,因为你 从头至尾都是一个笑话。”
“不仅仅是你们。”
“包括我,水泽,各位修道孤儿院孩子,都一样的。”
都是失败者,残渣,废物,垃圾,为世人所不容忍。
试问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能抛弃的存在,活着,有什么意义?
那种悲意。
让人动容。
她双色的瞳孔,有微光流转,这种悲意,得到现场所有孩子的共鸣。
唐磊精神奔溃,跪坐在地上,无声的迟耻笑着,那声音,何其自讽:“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独一无二,现在看来,不过一堆垃圾,因为,我没人要,这便是最大的失败。”
“哈哈哈。”
一群孩子又哭又闹,又哭又笑,现场渲染着悲哀的气息。
而此刻。
清漪转身,继续回望平静的湖面,她喜欢看着湖水,因为水泽喜欢,曾今,她问水泽哥哥,为什么要看湖水,他说:“你看这湖面,不管世事变迁,它总在哪里,井波不然,水波不兴,就算有一些风吹草动,也会很快恢复平静。”
“你不觉得,这跟我们的遭遇很像么?”
“不管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此,真相总在那里,我们看不到,因为我们置身于湖面里,整日面对着镜像,所以,我们要学会发现自己,然后自己去寻找答案,不管这答案,如何让人心碎。”
清漪知道,水泽是个很稳重的男孩。
他想要寻找答案,那便是真的想,后来,她也喜欢上那片湖,想要寻找答案。
失神间。
情况险些控制不住。
而清漪本身并未有任何影响,她不想去想这么复杂的事情。
唯有平静,方得始终。
林初绒是震动的。
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说出这种话,事实上,清漪对所有人的感染力,已经达到某一个阙值,甚至是她,乔娜,一众工作人员,心底都泛起悲意。
这样的清漪,林初绒不怪她。
只是心疼。
她想,她必须做点什么,来扭转这孩子的某些价值观。
突兀的,林初绒突然道:“乔院长,我想领养这个孩子,可以么?”
一语激起千层浪。
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江黎。
啊?
乔娜一楞,失神的状态轰然碎裂。
而清漪也是浑身一震,小手紧捏,微微战栗。
她在说什么?
收养她?
可对方不是水泽的父母么,若是收养她的话,水泽哥哥会不会怪她抢了他的父母。
那样,水泽哥哥会讨厌她的。
有时候。
清漪的思维很开阔,可有时候,她总会陷入一种自我怀疑。
就算她不抗拒那种温暖,却也知道,她不能,因为水泽,也因为,她不配。
“老公,可以么?”
林初绒在问,目光却是很坚定,她已经决定了,不管江黎同意还是反对,都一定要领养这个孩子,因为那种熟悉感,那种与生俱来的温和,况且,她跟水泽自小不离,不是么?
“你既然都已经决定,我支持你的一切选择。”
江黎摇摇头,有些无奈。
他倒是不反对。
清漪身上一定有秘密,而这个秘密,江黎总觉得很重要,所以收养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他养的起。
只要她喜欢。
得到江黎的同意,林初绒展露笑颜。
“只要符合程序,办个章就可以的,只是……得看他愿意不愿意。”乔娜解释道。
毕竟清漪有自己的思维跟想法,她已经不再说懵懂无知的年纪,想要过户,还得征求孩子本人的同意。
“清漪,可以么?”
林初绒转身,拉起清漪的小手,真诚道。
她的目光,不含任何一丝其他,有的是满满的诚意。
“不。”
清漪果断拒绝。
林初绒脸色微微变化,有些颓废。
被人这么径直了当的拒绝,心底自然是闪过一丝落寞。
“为什么?”
“因为你是水泽的母亲。”
“这跟我是水泽的母亲有什么关系。”
“不行,她等了你们整整五年,我不能,鸠占鹊巢。”
“……”
林初绒沉默,心底却是泛起一抹温暖。
她抱起清漪,拢过她略有些凌乱的发,轻声道:“你在顾虑这个?”
“不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