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莞和吴锦悦一起出门，搭地铁去单位，两人在外面吃早餐。
想起那天在食堂的事，吴锦悦斟酌一阵，还是告诉了迟莞，“纪哥哥很执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但我看他的态度，是想要一直等你。”
迟莞咬了一口包子，半天没有咽下去。
吴锦悦看她，不由得叹口气，“毕竟这么多年感情，你们从小就认识，纪哥哥挺简单的一个人，他一心一意就只想和你结婚。”
迟莞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在她的思维中，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在理，是她辜负了纪仲曦，是她变心，是她意志不坚定。
到了单位，迟莞心里都还一直想着吴锦悦说的话。
在地铁站分别，吴锦悦对迟莞说，“这样子不行的，如果纪哥哥永远都在这样的状态，简直就是害了他自己。”
迟莞心里特别沉重，换衣服的时候都在走神。
胡湘到了办公室，笑着跟她打了招呼，暂时也没提周泽军那件事。
整个上午互不打扰，各自忙碌。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胡湘对迟莞说，“阿莞，要不然我请你吃个饭吧。”
迟莞已经起身打算出去了，何苗在楼下等她，“为什么？”
胡湘这才说，“周家现在已经没事了，我知道是你帮了我，我很感谢。”
原来是这样。
迟莞笑笑，“没事就好，不用请我吃饭，也没帮上什么忙。”
话落，她看见胡湘一双眼睛通红，有点被吓到，“你、你怎么了？”
胡湘坐在位置上，双手捂着脸，肩膀都在抖，一开口，声音带着哭腔，“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对吗？”
迟莞皱着眉，没吭声。
何苗发信息来，问她怎么还没下去。迟莞看了一眼，没理会，注意力在胡湘身上。胡湘一哭，迟莞就受不了，心口滞闷。
人跟人之间是很容易产生感情的，毕竟她们同一个办公室已经共事好几个月了。
胡湘哭着说，“阿莞你知道吗，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
“为什么？”迟莞不解。
“因为，那个家并不需要我。”
胡湘擦掉脸上的泪，突然笑了一声，“重男轻女知道吗，从我出生开始，我父母就没有正眼瞧过我。大哥考上大学，他们砸锅卖铁供他。我弟弟吵着要上重点高中，他们到处借钱也要送他去。可到了我念大学的时候，他们说家里已经负担不了了，让我不要再念下去，到不如早点结婚，嫁个条件好的，也好帮衬家里。”
迟莞听得太阳穴直跳，双手轻轻攥起，“怎么这样……”
胡湘眨眼，泪从眼角掉下来，她苦涩地笑，“怎么不能这样，对他们来说，女儿天生就是贱命，能给我吃给我穿已经很对得起我了。我从来没有自己的房间，家里三间屋子，爸妈一间，大哥和弟弟一人一间，小时候我还能跟爸妈睡，到上中学了，没办法了，就在阳台上给我搭了个床。”
“那时候我大哥半夜三更摸到我床上，对我动手动脚，我哭着喊着，我妈过来直接给我一巴掌，说我小小年纪就知道勾男人，带坏我大哥！”
“那年我大概十六岁，当时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离了家，我不会再回去。”
“考上大学之后，我利用暑假去KTV打工，挣了学费离开老家，从那天起，我就没再回去过，也没给父母打过一次电话。”
“所以我想要过得好点儿，想要嫁得好点儿，我想让他们后悔当初那么对我。”
办公室很安静，迟莞早已将门关好。
胡湘在说，她在听。
不管胡湘的话有几分真，迟莞听进去了，也愿意信她。
何苗在楼下大堂等着她吃饭，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迟莞让她再等几分钟。
迟莞对胡湘说，“其实女人在这个社会上，还是有极大部分处在不被公平对待的地位。我不了解你的家庭，也不知道你曾经被家人这样对待，但是湘姐，想要嫁得好没错，就怕你选择的那个，并不是你的良人。”
胡湘擦干净脸，吸了吸气，摇头，“周泽军有把柄在我手上，结了婚他不敢离婚。”
“……”
迟莞无语。
顿了顿，她说，“好吧。人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而努力，哪怕是不择手段，好像也没什么错。只要你觉得这样值，那就跟随自己的内心。”
迟莞走到门口，胡湘起身走上去，“阿莞，我还是要跟你道谢。”
看得出，胡湘很诚恳，从眼神到表情，以及说这话的语气。
迟莞微笑，点点头，手握着门把手，“好，我接受。”
两人相视而笑。
“哎呀阿莞，我等你好久了！”
门一开，就看见气喘吁吁从楼下跑上来的何苗，对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迟莞笑呵呵地过去挽着她，“手里的事刚弄完呢。”
两人一起下楼梯，何苗一步三回头看身后站在办公室门口看她俩的胡湘，满是戒备地小声，“她干嘛？”
迟莞没回头，“什么干嘛啊，你怎么这么多事！”
“哼！”
何苗心想，你这么好欺负，老子也是关心你！
中午十二点半，精时大厦对面CBD二楼的西餐厅，苏慕华在那里找到顾历南。
开完会就不见人影，还说找他一起用餐，问程瑜，才得知他一个人出来吃饭了。
苏慕华人在餐厅外面，隔着玻璃窗看见卡座前埋头看文件的男人，桌前摆着牛排意面，几乎没有动一口。
苏慕华笑着走上去敲玻璃，男人抬头，见了她，微微颔首，示意她进来。
苏慕华手上比了个OK，绕过玻璃，从正门进来了。
“煎鳕鱼，土豆焗饭，再一杯白桃气泡水不加糖，谢谢。”
点完餐，苏慕华把菜单递给服务生，礼貌微笑。
待服务生离开，她才问顾历南，“早上是你约我中午吃饭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男人叠着双腿，将手里的文件搁在一边，笑答，“看你被人叫走了，不忍打扰。”
苏慕华扁扁嘴，“你太虚伪了，不想请我吃饭就直说。我能吃你多少钱呀？”
顾历南喝水，淡淡地笑。
“我前助理走了，才来了一个大学在校生，看着是挺靠谱的，人也勤奋好学，但始终是没毕业。暂且用着吧，有合适的再换。”
“你都想着要换了，不如另找一个，别耽误了人家。”
“不都说了勤奋好学吗，说不定我改变主意不换了。”
苏慕华说话间，端过顾历南的杯子喝水，在男人渐渐拧眉的表情中。
看他不爽又不好发作，苏慕华笑说，“小时候不一起睡么，喝你杯子有什么关系。”
男人摁眉心，“又来了。”
不多时，服务生过来送餐，一样一样小心摆放在苏慕华面前，“女士，您的餐已经到齐了，请慢用。”
“谢谢。”
苏慕华拿刀切了香煎银鳕鱼，给顾历南盘子里一块，“以前在外面留学的时候，我一有空就去你那下厨。吃了我那么多年的饭，也不见你有所回报。”
男人单手托腮看她，挑着眉，“要我如何回报，你提要求，力所能及范围内全都应允。”
苏慕华一听这话，手里动作停了停，“以身相许如何？”
眼看顾历南面色一凛，下一秒苏慕华大笑，“逗你呢，你想我还不愿意呢。”
顾历南拿叉子吃意面，语气变得几分严厉，“我开不起这种玩笑，以后别这样。”
那样的表情，那样的语气，听得苏慕华心口特别堵。难过的情绪随之而来，埋着头用餐，胸中热浪涌动，还得用极其平常的语气回他，“行了，小气吧啦的。”
顾历南看她一眼。
女人垂下的刘海挡住眼底情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她说，“我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选材方面你得费点心。”
“我心里有数。”
男人抬手看腕上名表，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拿外套离开。
苏慕华吃了几口焗饭，味同嚼蜡。
抬头看前台那头，顾历南一边穿外套一边跟人交代什么。大概是说中午的消费在他的账上。
苏慕华垂首扶着额头，眼中酸涩难挡，心口疼得厉害。
……
转眼到了周五，是迟莞答应顾历南要回家的日子。
但顾历南临时又有了别的要求，要她陪同他去参加一个游艇小型私人酒会。
迟莞算是发现了，这个人得寸进尺的厉害，自打她妥协过一次，往后就还会有无数次这种事情在等着她。
但又不能说不，她最见不得顾历南目不转睛盯着她时那种失望、泄气，还极其不甘的眼神。
就又答应了她。
不过迟莞嫌麻烦，这次没有去傅小姐那里换礼服做造型。
早上出门时她穿的一条酒红色及膝连衣裙，配高跟鞋的话，去那种场合足够了。下班时给自己补个妆，再去隔壁巷子上他的车。
酒会在晚上八点，两人还有时间先去吃饭。
顾历南驱车，又带迟莞去了汪如玉那里。
很巧，苏慕华也在。顾历南和迟莞去的时候，苏慕华和汪如玉在流理台边谈笑，汪如玉正教她坐百香果柠檬蜜。
门被人推开，两人一同抬头，便看见顾历南牵着迟莞的手从外面进来。
“怎么你也在？”
见了苏慕华，顾历南几分惊讶，随手将手里外套放在沙发上，拉着迟莞朝那二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