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间,黑色宾利停在银行门口。
熟悉的车,熟悉的牌照,也只有顾历南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才能无所顾忌地将车停在这地方,银行门口是没有停车位的——下班的职员从这经过,都在议论迟莞的老公来接她下班了,好幸福啊。
顾历南不是来接迟莞下班,晚上有应酬,中途有闲暇的一个小时,也就过来看看她。
迟莞今日加班,晚饭要在单位吃,出来和顾历南见面的时候,刚订好餐。
“顾董事长也有无聊的时候。”
上了车,迟莞呵呵地笑,忍不住揶揄他一句。
顾历南拿烟的手搭在车窗外面,要笑不笑地瞅着她,末了,伸手捏她的脸蛋儿,“晚餐吃什么?”
“点了一个辣子鸡丁套餐。”
迟莞把他的手拉过去双手攥住,垂着眼睛看他掌心的纹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说他,“你走吧,我也得去忙了。有个资料今晚得赶出来。”
男人收回手,灭掉烟头,“几点结束,我过来接你。”
迟莞笑,“我哪儿有这么娇气,不是开了车来的吗,我自己可以回去。”
“也有娇气的时候。”
“你滚!”
迟莞要下车了,男人笑着捏紧她的手腕子,“不逗你了,亲我一下我走了。”
迟莞瞬间脸红,四下张望道,“我才不要。”
“不亲不走。”
“顾历南我发现你好幼稚啊。”
话是这么说,趁着没人注意,迟莞还是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亲,“满意了吗?”
顾历南点头,“满意。”
迟莞拉开车门,“都说了没事别来找我,要注意影响。”
下了车合上车门,转身走了两步又走回来,“晚上你什么应酬?”
迟莞不多事,对他的工作不好奇,但想着夫妻二人,是不是偶尔也要关心一下他。
这大概是顾历南意料之外的事情,听她这么一说他明显是愣了一愣,然后如实回答:“一个日本人。”
迟莞眯眼,“你要跟日本人做生意吗?”
他勾唇莞尔,“有什么问题?”
迟莞想了想,摇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说完就跟他挥挥手,转身小跑着上了银行门口的阶梯,去加班了。
看着迟莞进了大厦,顾历南调转车头离开。
和山本耀司约的七点钟的饭局,他一分钟都不想早到,车子开到安静的林荫处,停车,抽烟,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驱车去饭店。
国内许多企业的负责人,有日本人过来谈合作,通常都是订的日式餐厅,今天应山本耀司约的时候,顾历南让程瑜订的中餐厅。
平时吃个日式料理很正常,但是和日本人一起在中国吃日料,像是会触动到他某根神经,那感觉异常不爽。
这家中餐厅在A市都是数一数二的,商界精英政界首脑往往都爱来这儿聚会,菜色不错是其一,装潢是浓浓的国风才深得人心。
山本耀司和他的助理坐在屏风后面,脸色不大好,来这种有着中国特色的餐厅吃饭,感觉脸色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耳光。
“这个顾历南,总有一天我会让他跪在地上求我!”山本紧攥拳头,说这话时眼里有多阴鸷,心头就有多屈辱。
助理在一旁低头弯腰地站着,一声不敢吭。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顾历南人还没来。
顾历南的商业手腕山本了解,但是他的为人如何,他尚不得知。如果顾历南平时就不守时,这次晚到也就正常。但山本觉得,他就是故意要迟到。
七点半的时候,顾历南姗姗来迟。
山本收起先前那张因久候而铁青的脸,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顾历南鞠躬,“顾桑,很荣幸再次跟你见面。”
顾历南脸上挂着笑,随手将外套挂在屏风旁边的衣架上,斜睨着比自己矮了整整一个头的山本,“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多以前了,我以为山本先生可能会长高一点。”
山本笑着脸僵住了,随即呵呵地笑起来,“顾桑真幽默。”
顾历南讳莫如深笑了笑,拉椅子坐下来,漫不经心地挽着衬衫袖子,“中国人的胃不行,不像你们霓虹国,人人的胃都是铁打的,长年累月地喝冰水——”
他的下巴朝着桌子上立的牌子挑了挑,山本看过去,牌子上有各类茗茶的价目表,“山本先生,西湖龙井来一壶?”
感受到了对方毫不遮掩的民族优越感,山本耀司极力抑制心头的愤怒,还得陪着笑,“早就听闻中国的茶是国粹,西湖龙井更是极品中的极品,顾桑愿意和在下分享好茶,是在下的荣幸。”
“呵呵。”
看了一眼对方虚伪的脸,顾历南摁了按钮,叫来服务生。
顾历南点菜,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喜好。
山本耀司丝毫没有感到自己是来自远方的客人被盛情款待,顾历南点菜的过程也没有问过他意见,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等顾历南点完菜,服务生离开,山本耀司这才进入正题,“顾桑,想必你的哥哥,另一位顾桑,已经把我的意思跟你说清楚了。”
顾历南低头眯眼点着烟,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之前去找我老婆了,然后在路上喝了杯咖啡。”
“……”山本耀司忍他。
“在杂志上有幸见过顾桑的妻子,那是位非常美丽的女性。”
“我老婆很漂亮是吗?”
“是的,顾桑是个幸运的男人?”
“你让顾维澈给我带的话他带到了,但是非常抱歉,目前精时集团暂时没有海外融资计划。”
“……”
这个人思维太跳跃,山本耀司有点跟不上,几秒钟之后反应过来,手里拿着方巾擦汗,“顾桑,我们后续可以详谈。”
顾历南一条手臂搁在桌面上,仰头眯着眼吞云吐雾,山本隔着那浓浓白烟观察他的表情。确切的说,顾历南几乎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那次在瑞士,机芯争夺战我赢了,山本先生必定很恨我,哦?”
顾历南蹙着眉,垂眼点着烟灰。
山本耀司故作开怀地大笑,“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精时集团能打败山本集团得到新型机芯,只能说明山本集团在许多方面有所欠缺,我应该跟顾桑多学习。”
顾历南隔空朝他喷了口烟,似笑非笑的,“山本先生认真的?你真这么想的?”
山本耀司一脸诚恳,“当然。”
顾历南却挑起眉宇,“哦,既然这样,你们又有什么本事要入股我精时集团?”
“……”
山本耀司端正的腰身一下僵住。
下一秒,顾历南收起笑,脸上只剩下严肃,眸色冷冽,“中国数家大型企业为了利益接受外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精时集团不需要。不管是山本集团,还是施耐德家族,想要从范希分一杯羹,我话放在这里,没有一丁点可能。”
眼看山本耀司脸上温和逐渐消失,继而换上一张商人精明狡猾的脸,顾历南将手里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想必你也和施耐德高层沟通过了,我姓顾的,不好惹,11年他们家族在我手里栽了跟头,那场金融风暴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
环境优雅的餐厅,哪怕不是在包厢里,四周也安静极了。
这场对峙中,顾历南明显占了上风,但是山本耀司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夫,他能从整个山本家族中一步步踩着别人的肩头爬上来坐到如今掌舵人的位置,除了有头脑,他背后也有千丝万缕的人脉关系。
他冷笑着对顾历南说,“顾桑,我想要促成的交易,几乎都是万无一失的。我想入股精时集团,有了这个念头就不会轻易打消。”
顾历南点点头。
顾历南说他,“可是新型机芯你到底还是争不过我,你始终还是输了。”
去年新型机芯被精时集团夺得,直接导致山本集团的腕表营业额一整年都垮掉,这对山本来说是耻辱的,他阴冷的眼神盯着顾历南,“精时集团不可能是山本集团和施耐德家族的对手,假如我们联手,随时让它陷入葬身之地。”
顾历南莞尔,“我们不妨试试。”
山本站起来,要走了,毕竟这场谈判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
顾历南却又点了根烟,喊他,“菜都点了,山本先生不吃过再走?中国菜可是比日本菜更加丰盛可口。”
山本咬紧了牙关。
助理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这关乎到颜面问题,传出去了,说难听点,山本耀司被顾历南几句话搞到愤怒至极甩脸走人,这很难堪。
山本耀司重新坐下来,服务员陆陆续续过来送菜了。
顾历南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也没看对面刚拿起筷子的男人,“不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自信,真以为自己能击垮精时。”
山本耀司夹了一坨鸡肉,“施耐德家族后面无数财团在支撑!”
顾历南勾唇,“姓顾的,背后也会有无数财团,只要我开口。”
“……”
山本耀司抿着唇,夹到碗里的鸡肉毫无心情吃下去。他看着顾历南。
“山本先生,你是手下败将呢。”
“……”
那天,山本耀司气急败坏离开的时候,顾历南正在吃那一碟清爽的凉拌木耳。他头都没抬一下,山本耀司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顾桑,我们后会有期。”
……
迟莞下班回家时,已经深夜十点了。
车子还未驶进车库,她就看见二楼主卧亮着灯,是顾历南回来了。
心情颇好,停好车一路小跑地进屋,上楼,跑得蹬蹬蹬的,嘴里喊着,“顾历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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