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雪白的手术里,一个男子躺在手术台上。他头部以下被一块白色的布盖住。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正站在聚光灯下,手里握着手术刀。他五十多岁的样子,戴着个高度近视眼镜。胡子拉渣,头发乱蓬蓬如一个鸟窝。他旁边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助理。
女助理看上去很紧张,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这个男子。
“江教授,我们这次能成功吗?”女助理道。
被称做江教授的男子,没好气瞪了眼女助理:“我说秦晓呐,我们是本着严肃的科学目的。就算这一次不成功,还有下一次嘛。”
秦晓嘟了嘟嘴,没再说话。
江教授叹了口气:“想我江海五十三岁的年纪,多半时间都消磨在实验室里。可这项实验已经失败五十七次了,这次是第五十八次。”
秦晓担忧地看了病床上的男子一眼:“江教授,我担心实验进行这么多次,那颗大脑恐怕要废了。”
在江海旁边,有一个盛着溶液的玻璃容器。玻璃容器里放着一颗人类大脑,大脑的末梢连接着很多根细细的线。那些线延伸到不远处的电脑终端。
江教授用锋利的手术刀,切开男子的头部,他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一颗人脑。秦晓接过江教授递过去的人脑,赶紧放进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
江教授道:“扔了吧,这脑早死了。只有身体还在活着。对于一个没有大脑的身体,就像一株植物。不会思维,只有全身的血液还在流动。”
秦晓接过那颗人脑,她看了一眼。差点恶心得吐出来。
江教授责备地看着秦晓:“晓晓,我们本着严谨的科学态度,就是为了人类在未来能走得更远。”
这句话似乎另有深意,秦晓顾不上多想。走出门外,将那个白色的塑料袋,扔进一个绿色的垃圾桶。
一个穿绿色工作服的女清洁工,走过去拿走那个塑料袋。一撒手扔进旁边的垃圾车里,推走了。
秦晓还没缓过神来,她的两只手在微微颤抖。
江教授道:“晓晓,别愣着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跟我。快点过来,帮我一下。”
秦晓走过去,江教授走到那个透明的玻璃容器面前。伸进手去,托起那颗人脑。上面布满沟壑不平的皱纹。像一张老人皱巴巴的脸。
江教授拿着大脑,走向病床上的男子,教授的脸在聚光灯,下显得神采奕奕。
那个男子平静地躺在床上,他身上一丝不挂。他有着英俊的五官,身上的肌肉看上去很结实。
江教授将容器里的脑,慢慢放进这个男子的头部。他又用手在里面忙了好一阵。才松了口气。
秦晓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成功了。
江教授在秦晓手里拿过针和线,像缝衣服一样。把男子切开的头部,一针一针缝起来。
“看来这次不错,”江教授说:“说不定他会很快醒来。只是他醒来看见自己时,再也不是曾经的他了。”
秦晓看了眼男子乌黑的眉毛,觉得好看极了。
江海脱掉手套,摘掉口罩说:“十年了,这颗大脑被我放在缸里养了十年。我费劲心血,在电脑上建立了一个,跟现实一模一样的世界。所以他一直相信自己还活着。我还跟他对过话呢。”
秦晓紧咬着嘴唇。是怎样的执着,让一个人十年如一日地呆在实验室里?如果不是因为爱,那该有多大的仇恨,让江海发疯一般,一心想让这颗大脑真正活过来。
江海走过去拍拍秦晓的肩膀道:“把他身体清洗干净,床边放一套干净的衣服。以便他醒来时穿上。”
秦晓被吓了一跳,出于助理的礼貌。她还是保持着微笑,点了点头。
去为这个男子清洗身体,倘若他醒来。她该如何面对他?作为一个科学助理,无条件服从科学家的吩咐。她花了几分钟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江海除了是一名生命科学家外,还是一名神经外科专家。
秦晓走到病床边,不小心碰了下床边的一个小牌子,只见上面有几行机打的字:李三——男——三十岁——在一场车祸中,被断定为脑死亡。家属根据死者生前的遗嘱,同意将其遗体,赠给中国生命科学院。供科学研究使用。
秦晓想着这个名字好难听,居然取了个数字作为名字。你看,名字中带数字。果然活不过三十吧。
秦晓从脚那里开始拉开雪白的布。她首先看见一双粗壮的腿,这腿仿佛是一个运动员的腿。肌腱十分发达。她用一只手蒙住眼睛,一只手继续拉开,李三身上雪白的布。
秦晓从指缝里看了眼这具身体,赶紧转过身去。她在旁边找到一个红色的盆。这个房间除这个盆外,一切都是雪白的。她拧干里面的毛巾,转过身子,一只手在李三身上擦拭着。
好不容易把清洗工作做完,将毛巾丢进盆里。依旧转过脸去。小心翼翼将雪白的布,盖在李三身上。
秦晓把一切工作做完后,站起来松了口气。
她走进那个盛着特殊营养液的玻璃容器前,里面依旧空空如也。电脑终端还发出哒哒的指令声。玻璃容器上贴着一张小纸条,是江教授的字体:李三,三十岁。被人从十三层楼推下。全身瘫痪,家属同意将其大脑赠给中国生命科学院。
秦晓咦了一声,怎么这两个人都叫李三?
这时江教授走进来,他上前去看了眼床上的病人。眼睛里透出一丝怪诞的微笑。
第三天,李三依旧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没有醒来。
江教授一个人在吸烟室里抽烟,秦晓端着一杯浓茶走进去。
“江教授,都三天了。”秦晓道。
江教授接过茶,丢掉手里的烟头。不耐烦地从口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再等等。”
秦晓退了出去,走进一间办公室。上面放着死者的材料。她翻了几下,叹了口气。拿出手机,从屏幕里看了眼自己憔悴的面容。
江教授走进来:“晓晓,我放你一天假吧。”
秦晓从座位上跳起来:“真的吗?”
江教授点点头:“去吧,你能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换着别的女孩儿早就受不了。”
秦晓说了声谢谢,拿着旁边桌上的一个手提包。走了出去,没想到由于太激动,脑袋碰在玻璃门上,咚的一声。
江教授转过身来:“小心点,别碰坏了。”
秦晓尴尬地笑了笑,走出办公室。她坐上电梯。按了下二十六层。电梯启动了,她从玻璃门里,可以看见四周又粗又长的铁柱。这些铁柱一直延伸到地上。
实验室就在地下二十六层。
秦晓拉了拉自己白色的工作服,里面穿一件浅蓝色的棉袄。
很快电梯升到地上,秦晓拎着手提包转进旁边的公共洗手间。
街道两旁种着粗大的梧桐树,天空湛蓝如洗。
过了几分钟,秦晓从公共洗手间走出来。她着一声淡紫色的长裙,戴着墨镜,手里除了手提包外。还有一件白色的工作服,和一件浅蓝色的棉袄。
秦晓招了招手,一辆的士停在她面前。她上了车。
司机回头问道:“请问要去哪里?”
秦晓道:“花园小区。”
司机说了声好勒。一脚油门带起一大片灰尘。
秦晓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花花,今晚约在金色年华。”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你这个科学助理,怎么今天有世间跟我混呐?”
秦晓笑道:“叫上柳倩那个丫头,看她有没有世间。每次聚会都说要备课。”
那个叫花花的女声:“她去乡下支教去了,估计要两个月左右才回来。”
秦晓在电话里笑骂道:“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野了?”
电话里花花的声音:“好像是失恋了,我也不太清楚。”
秦晓道:“那就我们两个去。”
秦晓挂断电话,一阵睡意袭来。她闭上眼睛在的士上睡着了。
的士车跟随行驶缓慢的车流,向花园小区驶去。
江海教授站在李三的病床边,他手里夹着一支香烟。脸上挂着恶狠狠的微笑。
那个装人脑的玻璃容器,已经被移了出去。
江教授对着病人说:“你这个缸中之脑,终于知道缸中外面的世界。十年了。”
江教授拉开旁边的凳子继续说:“十年来,你五十七次被放进不同人的头里。如果这一次,你不能醒来,你就会被清洁工清理掉。”
病床上的李三似乎眉毛动了一下,江教授凑近身子去看。依旧是一张平静的脸。看来是他太想成功了,以至于有了妄想。
江教授道:“两个不同的李三,组成一个新的李三。我想你应该不会排斥这个身体。这个身体也会接纳你。你们会和平相处。”
“你将会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江教授继续神神叨叨。
突然病房里的灯灭了,江教授紧张站起来。他要去打开备用电源。等他刚走到门口,屋里的灯又亮了。他走回去看了眼病床上的李三。李三一动不动地躺在哪儿。
江教授叹了口气:“就看今天了,你如果不能醒来。我将弃掉你。寻找新的大脑。”
他背着手走出病房,顺手关上房间的门。
房门关上的刹那间,床上叫李三的男子,他眉毛动了一下。他的一只手指,在无意间也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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