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托月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脖子赫然上多一个吊坠。
用十分罕见的,极之北地寒蚕丝编的细绳挂着,形状像极一滴眼泪滴。
握在手里就像嘴里含着一颗薄荷糖,清凉入心肺,托月觉得浑身舒畅,忍不住摘下放在手上把玩。
“此物看起来很不凡,是从哪找来的。”托月问正在给她药的冰儿,冰儿含笑道:“奴婢也不知道,姑娘此番发病凶猛,除了要感谢商神医,还亏得这鲛珠,全靠它给姑娘降热。”
“鲛珠?”
托月怔一下:“这名字倒是挺相配。”
冰儿把最一小勺药水,送到托月口中道:“是个很忧伤的名字吧?”
“眼泪嘛。”托月不以为然道:“记得我们家没有这的物件,你们从哪里找来的?”
“是老爷专门找给姑娘的。”冰儿神色愉悦道:“商神医交待,姑娘以后一定要带在身后,不要轻易拿下来。”
托月哦一声把鲛珠交给冰儿,让她给自己戴上,若有所思道:“阿弥说我昏迷了七天,老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记做,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
“肯定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大事良玉一定会提醒您。”冰儿笑着安慰,托月喃喃说一句“说得也是啊。”
“姑娘喝了药,躺着休息一会儿吧。”冰儿递上漱口的浓茶道:“商神医说,你的身体需要多多休息。”
“嗯……”托月摇一下头道:“躺了七天,出去走走吧。”
“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经过曲廊时,托月盯着似是放过什么重物的空地问。
冰儿怔一下掩饰似的笑道:“奴婢来时这里就空无一物,或许很久以前放过什么东西吧。”
到了书房,不等她走近,守在门外的人便识趣进去通报,复出来道:“九姑娘,老爷请九姑娘进去,不过老爷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九姑娘一会儿说话要小心些。”
“知道了,谢谢!”
托月道一声谢,轻快地走入内请安问好。
蓦地看到书房内还坐着两人,其中一人跟应老爷差不多年纪,白色长袍,满身学者风范,脸上带着淡雅的笑容。
而另一人也是白净书生,不过此人才二十出头,笑容里有一丝邪意,看到此人所坐的位置道:“你这人太没教养,年纪轻轻的,怎么可以坐到长者的位置上,家中长辈和先生没教你礼仪吗?”
噗……
应老爷一口茶水喷出。
冰儿也震惊地长大嘴巴,不敢相信地看着托月,
满身学者风范的男人也很是惊讶,就听到托月道:“爹爹,客人坐错位置,您和这位先生怎么也不提醒。”
“九姑娘不记得在下吗?”满身学者风范的男人问,托月想一下反问道:“我们以前认识,或是见过吗?”
“这是怎么回事?”
应老爷从桌子后面出来,扶着女儿的肩膀道:“阿离,你真的不识他吗?”
托月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道:“不记得,女儿以前认识他吗?”应老爷一拍额头道:“你怎能忘记他,他是族学的周先生,你听了几个月他的课,几乎天天见面。”
“打住。”
年轻白净书生似乎看出问题,从旁边的箱子里出一个药枕。
托月看到后一脸惊讶问:“你是个大夫呀?”回头看着应老爷问:“爹爹,您请大夫过来,是生病吗?”
“我没病。”
应老爷一口否认道:“把手放上去,让商神医给你瞧瞧。”
商神医!托月惊讶地看着年轻书生:“阿弥说他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人,他怎么可能是商神医。”
“小姑娘,病得不轻呀。”
商神医示意她赶紧把手放到药枕上,眼神好奇之余也很是惊讶。
托月虽然不情愿,在应老爷的注视下,不得不等待把手放上去。
片刻后,商神医松开手道:“好了,小丫头,大人们有事商量,你先出去外面玩,老夫傍晚再过去找你。”
“……”
“出去。”
托月还在犹豫。
应老爷直接赶人,不容质疑的态度,托月只得顺从。
刚出门口里面就吩咐道:“不许九姑娘在外面偷听。”
托月正趴在门上,一听这话不用下人“请”就大步离开,经过同一个地方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
“冰儿,我怎么啦?”
从书房回来,托月也察觉到自己不对劲。
冰儿犹豫一下道:“想是姑娘昏迷时间太长,有些人和事暂时想不起,等身体恢复自然能想起来。”
“你是说我又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托月惊讶地看着冰儿,冰儿犹豫一下才道:“姑娘一年多前受重伤,醒来后就失去部分记忆,不过这次不会啦?”
“?”
托月不解地看着冰儿。
冰儿笑笑道:“有奴婢们替姑娘记着呀。”
这番话让托月瞬间释然,上次自己身边的人都死掉,现在身边的人都好好活着。
回到成碧馆的书房,冰儿把自己知道统统告诉托月,道:“若还有不知道的,只能问阿弥和良玉,毕竟奴婢也不是时时在姑娘跟前侍候。”
“哎哟,忘记最重要的事情。”
从书房回来好一会儿,托月才想起自己去书房,原是要问吊坠的来历。
托月一拍额头,病了一场不仅失忆还记忆力减退,尽管冰儿跟她说了很多,可还是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忘记得干干净净。
“姑娘,别着急。”
大约是猜托月心思,冰儿轻声相劝。
托月长叹一声点点,问:“平时这个时间,我是不是该学堂听课呀?”
“按道理是,姑娘身体不好,听学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冰儿含笑道:“不过姑娘又不用参加秋闱,去不去都无所谓。”
“是呀,快秋闱了,不知文心楼装修得怎么样?”托月忍不住想去看看:“要不,我们去瞧瞧。”
“姑娘才好,还是先把身体调理好再出门。”以托月现在的状态,冰儿自然不能让她出门,道:“文心楼那边有良玉和陵叔盯着,不会有什么问题,姑娘还信不过他们吗?”
“无聊嘛。”
托月转头看向窗口,却见一丛葱绿在轻轻摇曳出神。
傍晚时分,商神医依约而来,细细把过脉后道:“小丫头,以后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不要生病,特别是不能受内伤,直到老夫为你解毒为止。”
“到底怎么啦?”
蓦然听到这番话,托月不解地问。
冰儿只好把之前发现告诉托月后,郑重其事道:“姑娘,以后没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出门。”
托月嗯一声,思索一番道:“商神医,如果体内的毒一直解不了,伤害又无法避免,会不会有一天,我会忘记所有的人和事情?”
“或许吧。”
商神医也不也断言。
托月最敏感,商神医也鼓励一下病人也不肯,说明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虽然难过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看着窗外的兰草道:“商神医,人在昏迷的时候,会不会看到一些,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事物。”
“比如说?”
“比如说沙漠、大海。”
托月回想着梦里景象:“很真实,就好像我曾经去过。”
“梦中的事情,其实不用太认真。”
“我只是想知道那究竟是梦,还是我曾经失去的部分记忆。”
商神医似乎听到一点问:“你的意思是毒也有故乡,只要找到毒的出处,或许就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古书也有记载:凡毒物出没之地,十步内必有解药。”托月觉得没有失忆前,一定是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所以才会去海边、沙漠寻找。
商神医迟疑一下道:“为了证实你的想法,老夫要离开一段时间。”
“谢谢!”
“不容易呀。”
听到托月对自己说“谢谢”,商神医忍不住调侃。
商神医盯着托月道:“老夫不在这段时间,你别让自己死了。为了那滴眼泪,你父亲付出很大的代价。”
那滴眼泪!代价?
托月心头一震,飞快地跑出成碧馆。
推开书房的门,应老爷正在跟儿子们商量事情。
看到托月突然冲进来,怒道:“病了一场,你连教养都忘记吗?”
托月马上退出外面重新敲门,良久里面才开门,几位兄长从里面走出来,同时朝托月挤挤眉。
应老爷不等她开口,就马上道:“如果是为鲛珠的事情,你就算把鲛珠毁掉也没用,一切已经成定局。还有,你的婚事已经订下,过几天他们就过来下聘。”
“爹爹……”
“你要是愧疚,就好好活着。”
应老爷猜到女儿要说什么,毫不留情地打断。
托月走过去,靠在应老爷身边道:“您原本可以置身事外,不卷入皇室夺位的纷争。”
应老爷轻叹一声道:“你比爹更清楚,身在朝堂岂能独善其身。就算不是为鲛珠,他们也会有其它办法让爹屈服,现在的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只是不小心把你牵涉进来。”
“是谁?”
托月好奇地问。
应老爷略迟疑一下道:“墨太傅希望你在墨府待三年。”
“他是要女儿进墨府做人质?”托月马上明白墨太傅的目的,用她的性命来牵制应府。
“是的。”应老爷淡淡道:“而让你嫁进墨府就是最合适的,最不会让人生疑的理由,只是以后再有什么病痛,或遇到危险什么的,你得自己去面对,爹再也不能在你身边。”
“是谁?”
托月好奇,墨府谁会愿意取她一个庶女。
应老爷露出一丝笑意道:“你跟他有点交情,至少不会对你恶言相向。”
墨染尘,托月脑海里跳出一个字,忍不住大声道:“天哪,大哥哥说他很可怕、很不好相处的,还说他曾经在御宴上把一个宫女踹死。”
“他不会杀你。”
应老爷愣一下,露出自信的笑容。
忽然想起点什么,淡淡道:“墨染尘……会是你唯一的对手。”
托月有些困惑,不明白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道别后木然走出书房,仔细琢磨话里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托月都在书房埋头雕刻石料,完全不理会外界的事情,而外面关于墨家六公子将要跟应家九姑娘的订亲的消息,早已经传遍整个皇城。
晚朝轩。
墨染尘坐在案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墨语。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将会迎娶那个女子,并且只是一个交易条件。
对面,墨衡宇望着已经十天不说话的弟弟道:“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换成其人,反正墨府未娶亲的不是只有你。”
“能成为她对手的人只有我。”
墨染尘十天内第一次出声道,应托月太聪明,除了他找不到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望着弟弟的无奈,墨衡宇淡淡道:“幸好只是三年,三年后就可以结束这场交易……当然我们也能提前结束,别忘记她身中剧毒,只需要一点催化,不会有人发现的。”
“相信我,到时候后悔会是……你们。”
墨染尘其实想说“我们”,她是与众不同的,永远会做出大家想象不到的事情。
眸子扫一眼摆在案边的砚台道:“五哥,我总觉得一个如此善于发现美,愿意花费时间展现美的人,她的心灵必定是美好的。”
“什么意思?”墨衡宇不解地看着砚台。
“这尊砚台是九姑娘,自己花费几个月时间,亲自雕刻打磨的。”
“!”
闻言,墨衡宇一脸惊讶。
墨染尘忽然一笑道:“这十天里我一直在想,这么大这么坚硬的一块石料,每天得在上面花多少时间,还有多少时间是用来思考对付我们。”
“你觉得她跟应烘云不是一路的?”
“还不能确定,需要要时间接触。”
“什么意思。”
“这是一把双刃剑。”
墨衡宇瞬间明白,应托月是一把好剑,能伤敌亦能伤己。
晚朝轩内出现良久的沉默,墨染尘淡淡道:“只是订亲而已,就算要娶她进门,也是春闱以后的事情。”
“是啊,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墨衡宇恍然大悟道:“谁知道大半年内会发生什么事情,毕竟现在有很多人要追杀应家九姑娘,没准……你都不用娶进府。”
“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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