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亦明在枫林深处的一块空地上将师非烟放下。
他跪在地上,时而握着匕首疯狂地刨着泥土,时而将头埋在匕柄上失声痛哭...
夕阳将尽,微弱的光线洒向红色的枫叶,又印到师非烟的脸上。
面前已经挖出一个大坑。此时陆亦明声音嘶哑,泪已流尽。他将师非烟抱在怀里,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就这样抱着,过了好久。
夜晚已至,陆亦明将师非烟安葬好,又在坟前跪了一阵,才蹒跚着走出枫林。
来到观景台,石桌上还用石块压着一幅锦画,陆亦明将锦画捧在手中。此刻残月升上天际,月影落在溪水中,此情正应此景,此景正如锦中所画一样。
画中的女子陆亦明认得。师非烟以为自己喜欢月牙教主,却不知陆亦明等她,不过是为了找寻回家的路。
陆亦明将一张宣纸铺在画上,再把画小心翼翼地折好,夹在贴身的笔记本中。
他牵过马来,尝试了几次,终于翻身上马。由于血流了太多,加上精疲力竭,陆亦明晕倒在马背上。
马儿与他相处多日,似乎也被此情所感,稳稳地驮着陆亦明,徐徐沿着溪水往山上走,再翻过山岭,走向未知的远方...
正午的阳光透过萧瑟的树叶,洒在陆亦明的脸上,树影晃动下,陆亦明睁开了眼睛。
他奋力侧过身了,肩膀、胸口的伤口发出剧烈的疼痛。陆亦明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上的一堆谷草中。
这是一支庞大的商队,前后望去绵延一里,估计能有百人。秋日正午的阳光虽然并不强烈,但路途行走也是出了一身汗水,队伍正在林中休整。
陆亦明躺着的马车,应该是专门负责运送马匹草料的补给车。他试了试从谷堆里坐起来,检查了身上的伤口,一身伤口已经包扎好,衣服已经换过,笔记本和里面的画依然贴身存放着,一对雌雄匕首分别插在两侧靴子里。
“呵呵,又被人救了。”若是往常,陆亦明一定觉得自己有主角光环,每次都大难不死,总是会被救下来。如今,他却没有这点幽默感,实在笑不出来。
“醒啦?”一个少年爬上车来,递过一碗水。“酒仙说,如果你醒了就给你一碗水喝。”
陆亦明接过碗来,道了声谢。少年继续说道:“我叫小伍,你叫什么名字?我家老爷让我问你发生了什么。”
“我叫陆亦明,你家老爷就是酒...仙吗?请代我道谢。”“不是,酒仙是我家的大夫...”
陆亦明喝完水后把碗递给小伍,片刻后,小伍又拿了几个饼过来。陆亦明把小伍拉上马车,跟他讲昨日的事。
“我与表妹昨日在枫林镇游玩,不幸遇到了山匪。表妹不幸遇害,我杀了两个歹人,然后将表妹埋葬,后面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说完这短短两句,陆亦明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陆大哥别难过,你睡了一天两夜刚刚醒来,不要保重身体。”小伍年纪小,听到这样的惨剧眼中的泪水打着转。他翻下马车,往队伍前面跑去,像是去向老爷复命了。
“出...发...咯!”一个骑手从队伍前面往后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众人整理纷纷整理行装,排成整齐的队列离开了树林,继续向前进发。
数日后的傍晚,队伍在一处山谷外停留休整。
小伍如往常一样送来了食物,然后给陆亦明的伤口更换药物和绷带:“前面就是清流关了,过了关就是大吴西都江宁城的属地,倘若今夜我们赶得快,应该能到滁县过夜,便不用像前几日一样露宿山林了...”
小伍不停地念叨着,这几日也只有小伍一人跟陆亦明说过话。陆亦明的心情平复了些,不再如最初一样呆呆的望着天空默默流泪,话也能与小伍多说几句。
陆亦明下到马车旁活动了一下筋骨,他扫视了一下这支商队。
连日来跟在这队伍里,陆亦明早已察觉出了异样。这绝不是一支普通的商队,他们令行禁止,整齐划一,无论行进还是休整都是严阵以待。他们看似穿着各异,有的是客商、有的是雇佣护卫、有的是驱车伙计,但却没有明显的尊卑差别。
是时候见见这支神秘商队的主人了。陆亦明这样想着,随口向小伍说道:“如今我已经能下地走动,行动自如了。还没有当面谢过酒仙和你家老爷。可否引荐一下?”
“好啊,本来到了滁县,老爷也是要见你的。跟我来吧。”小伍在前面引路,陆亦明跟在后面,随意地扫过一路上休整的众人,尝试捕捉一些特殊信息。
来到一辆马车前,小伍喊了声“酒仙”,没有回应。他轻轻挑起车帘子,然后退了回来:“酒仙喝醉了,改日再来见他吧,我先带你去见我家老爷。”
两人正要离开,马车的帘子突然掀开,一个醉汉探出一个脑袋,一手指着陆亦明语无伦次地嚷道:“你肩上的旧伤是谁给你缝的?”
这就是酒仙?陆亦明傻了眼,整日酗酒的人如何行得了医?想到自己伤就是他医治的,心中打着寒战。
“前几日我在颖县受了箭伤...”“这个我知道,快说是谁给你缝的!”
酒仙迫不及待想要答案,语气强硬得有些蛮不讲理。陆亦明也不愿与一个醉鬼虚与委蛇,便省去客套话直接告诉了他:“一个大夫,长得壮实,用白布包了一排刀具...”
酒仙放下帘子进去片刻,又哗啦一下掀开帘子出来,手里拿了一张白布,上边插了一排刀具。他盯着陆亦明,表情肃然,好像根本没有喝醉过。
“是这个吗?十六把。”
陆亦明点了点头。那天陆亦明在船上看到的就是如此顺序摆放的刀具,是否十六把他并不清楚,但可以确定两人手中的刀具是一模一样的。
“哈哈哈...那个疯子把解剖尸体的习惯带到了救治病人上,还在缝合时出入针处划出一个毫无意义的线条,说是有丹青之美。”酒仙止住笑声,喝到:“小子,我救了你一命,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们便两不相欠!”
酒仙右手剧烈地颤抖着,陆亦明看在眼里,虽不知酒仙与那个明教大汉有什么瓜葛,但可以确定绝不会是什么善缘。
陆亦明不敢瞎掺和,只模糊答了一句:“大概十天以前,他在河间渡救了我,其他的我便不知道了。”
“你再好好想想。”酒仙语气平和了许多,但话语中仍然带着急切。
两人都救了自己的命,也不好偏袒谁,陆亦明觉得还是弄清楚事情再说,便故作思索片刻说道:“不如你跟我讲讲你们之间的过节,兴许我能借此想起些什么...”
“罢了!”酒仙钻进车里放下帘子,又突然掀开帘子,怒气冲冲地说了句:“你还欠我一条命!”然后再次钻了进去。
虽然酗酒,酒仙却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小伍已经傻了眼。
陆亦明也呆在了马车前,喃喃道:“这酒鬼还真是淘气...”他微微一笑又转瞬而逝,这是数日来陆亦明第一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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