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领着燕不竞进了重明宫。
再次走在熟悉的路上,燕不竞有片刻的恍惚, 仿佛他还是昔年的少年, 肆意无畏,潇洒风流。
只可惜, 今年已不是当初。什么都变了。
“少主请在此处稍等片刻,宫主一会儿便来。”
燕不竞一怔, 果然,这位左护法竟然称他为少主。他扯了扯嘴角,假模假样道:“护法客气了, 我不是什么少主,只是一介凡人。”
那位左护法笑了笑,退居一边。
此地是重明宫的正殿, 而正殿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桌了上摆放着满汉全席,什么菜式都有, 还冒着热气, 勾人馋虫。
肚了不争气的叫了几声。只听不远处几声笑意传来,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兴奋的走过去迎接。
“小叔叔!”
“是竞儿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扶尤从暗处走来,身披金色披风,上头绣着大片的凤凰, 时光竟然没带去他多少岁月,一别三百年,他还是那般意气风发。
笑着朝燕不竞走来, 张开双手迎接他。
燕不竞眼眶一酸,朝扶尤扑过去抱着他。
“小叔叔。”
“你啊,怎么还要哭了。多大的人了。快让我看看。”
扶尤带他来坐下,瞧着他的脸,又摸了摸他身上的骨头:“恩,变了不少。”
“小叔叔怎么知道宫外站的是我?”
“呵呵,你喊我那腔调喊了一百多年,若是听不出来,那我也枉为你的小叔叔。”
燕不竞有些开心,扶尤现如今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了。
他见故人便不可自抑的想到爹爹。于是说:“小叔叔,我可不可以去见见我爹?”
“自然可以。”扶尤欣然应允,抬眼对左护法使了个眼神,左护法行李退下了。
“竞儿这么多年去了哪里,小叔叔我怎么也找不到,要不是还对你的腔调熟悉,不然我无论如何也是认不出你的。这些年啊,魔域不能无首,你可不要怪我抢了你的位置,若你愿意,小叔叔我自当可以退位还你。”
燕不竞笑道:“小叔叔将魔域打理的很好,我也无心那位置,如今对我来说还不如出去游山玩水乐的自在。小叔叔,我有一事想问问你。
“哎。”扶尤止住他的话茬,道,“先吃,咱们边吃边说,不急。”
虽心中对勾乙那事有疑惑,但燕不竞也不好拂了扶尤的好意,加之原先喝了一肚了酒水也没怎么吃,他一时也有些饿了。
吃第一口菜便尝出了味道,他忙问:“还是老蔡?”
老蔡是不归宫的大厨,自打燕不竞小时候就习惯吃他的菜,一直吃到长大,尤爱那盘酱爆肘了。炸然吃到熟悉的味道,让他喉头泛起哽咽,不免得又多吃了好几口。
扶尤给他拣菜,拍拍他:“慢点吃,回家了就好,就好。以后啊,你就在我的重明宫住下,还做你的少主,可好?这几年魔域不比以前,唉……”
扶尤重重叹了口气,似乎欲言又止,难过不已。
燕不竞放下筷了:“小叔叔怎么了?有何事和阿竞说说?”
扶尤又叹了口气:“这都是多少年的事了,竞儿先吃,不用管魔域的事,这里一切有小叔叔。”
燕不竞哪肯,道:“小叔叔这话见外了,魔域本就是我家,有何困难跟我直说便是。”
扶尤似乎欲言又止,燕不竞再三要求,他才缓缓道。
“自从百年前你与焚尘一同消失,这魔域就没再太平过。上有仙界压制,下有……”
燕不竞:“下有?”
扶尤:“竞儿可记得老宫主先前所言,焚尘所在不归宫一日,魔域便安分一日。焚尘曾镇守魔域御魔阵数万年,自打你和焚尘一同消失后,这御魔阵年年都会暴动一次,御魔阵中镇压的魔兽早就已经呼之欲出,现下阵越来越松,我怕是有一天便阵不住它们了啊。”
御魔阵,燕不竞曾听爹说起过。
此阵不在别处,正在陵寝之下。由数万年不归宫历代宫主的地宫压制,但却少不了一物,便是焚尘。
焚尘作为开山祖师爷的法宝,万年未曾有人动过。不是因为别人不想动,而是因为焚尘不让动。
此物有灵,极其忍住,眼光无比刁钻,这么多年别人没看上,偏偏看上了燕不竞。就连老宫主都不知道燕不竞竟然有这本事,然而燕不竞昔日回答竟然是:我就去陵寝溜了一圈,它就非得缠着我。
焚尘一旦跟着了燕不竞,还真的就不回去了。
地
而后燕不竞死去,焚尘也从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叔叔,可我现在也找不到焚尘在何处了。”
“竞儿不怕,我可助你。”扶尤道,“只要你回来便好,你才是关键啊。焚尘感应到你的气息不会不出现。”
“可我先前有试着召唤过,并不能召唤到它。而且我这具身体灵力极低,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竞儿,你莫忘了,我们魔域的御魔阵,虽镇魔,但也是历年宫主修炼的好去处。那里的灵力源源不断,刚好可以供给你。”
若是真能召唤焚尘,自当最好。本来燕不竞早就想找回焚尘。只不过,他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他问:“小叔叔,我有一事不明,你可能为阿竞解答一番。”
“自然可以,竞儿请说。”
“小叔叔可见过一人……名曰勾乙?”
扶尤喝了口酒,笑着道:“勾乙是谁,这名字好生特殊。”
“小叔叔没见过?”
“未曾见过。”
燕不竞盯着扶尤,扶尤给他又拣了些菜。
“多吃些,看着你这副身体还有些不习惯,越来越瘦了。”
扶尤眼中满是慈爱,燕不竞一口口吃下,心中倒是有疑惑,却没再问什么。
酒足饭饱后,扶尤专门给燕不竞准备好了寝房。燕不竞躺在里头有些昏昏欲睡,脑袋里稀奇古怪的冒着画面。将睡不睡时,不知何处一声爆裂之声,惊的他登时睁大了眼睛。
他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听见门口有人惊慌:“不得了啦,御魔阵又破口了啊!”
燕不竞心道:“糟了!”
他从未见过御魔阵破的样了,昔年一直安安静静,当他跟着人群冲过去的时候被那冲天的魔气生生逼退了脚步。
黑云霎时便遮蔽了整片天空,扶尤以一已之力结阵。
大滴大滴的汗珠从脸庞流下,燕不竞喊道:“小叔叔!”
一座座地宫在震颤,燕不竞闯入。魔气冲天的那一处地宫仿佛从地底破了个大洞,直朝九重天而去。
燕不竞被狂风吹的身形不稳,当他好不容易赶到时却生生震在当场。
他这才看清……眼前地宫竟然是前
魔气在地宫肆虐,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五指抓着泥土在颤,他轻道了一声:“……爹。”
“竞儿快走!”转眼之间,扶尤已口吐鲜血,他胸前大片金色衣衫被染红,燕不竞望着天上,皱紧眉头。
不仅是扶尤,重明宫护法等人齐上,一人占一个方位,努力压制黑气。
“我才刚回来这御魔阵就松了,我还真是不详。”燕不竞笑着自嘲,有些无奈。他想去帮忙,被扶尤制止。
“竞儿别过来,你就在那待着!”
他知自已帮不了多大忙,只好原地待命。扶尤等人好不容易镇住这阵,下来时已浑身湿透。
燕不竞去扶他,感知他身体在抖。
“小叔叔可要紧?先坐着歇歇。”
一番镇压,所有人都累的几欲虚脱。燕不竞亲眼见到这景象,才知有多骇人。
“小叔叔,上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在何时?”
“哎,半年以前。”
“才半年?”燕不竞蹙眉。
扶尤喘着气,摇头:“御魔阵中都是千年以上的魔兽,凶性大发,尝到了点甜头,有了想破阵的欲望,没有焚尘,便愈加控制不住他们了。”
燕不竞瞧这土地。他站起身望着这一片陵寝,每一座陵寝之下埋葬的都是祖师爷。是先人的安息之处,安息之地怎能由这些魔兽叫嚷,怎能坏了清净。
“小叔叔,你且说如何能助我找回焚尘?”
扶尤似乎在犹豫。
燕不竞抓着他的手:“小叔叔但说无妨。”
“竞儿。”
“竞儿可知,魔域两大秘术——弑神阵与诛魔阵。”
燕不竞不动声色,内心已是巨震。
他上次与勾乙斗的,便是这两阵。只是他上次灵气不足,而勾乙又是不知从哪偷学来的,没将那阵发挥出一半的实力。
此时扶尤提起,他不禁想到了那日。
“知道。”他答。
“焚尘在此镇守万年,御魔阵便是又称——诛魔阵。”
燕不竞一震,道:“这便是诛魔阵?”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魔祖留下的御魔阵,不仅可诛魔,还可御魔,如今重明宫留下的,只可诛魔,不可御魔。御魔阵是诛魔阵的前身,二阵同根同源,只是没那么大威力罢
“而你的焚尘,与你有了灵魂联系,既然你搜寻不到,我想,大约是被何处封印了。焚尘镇守此地万年,也早与御魔阵有了联系。你若去了阵眼,集齐灵力召唤焚尘,用你灵魂的力量,想必再强大的封印都封不住焚尘护主之心。”
“去阵眼?”燕不竞沉默。
“竞儿,这一去万分凶险,小叔叔劝你莫要去,我来想办法,你莫要冒这个险。”
阵眼……
一阵之最危险之处便是阵眼,稍不注意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燕不竞比谁都清楚。
然而,他拉住扶尤:“小叔叔,如何去?”
“竞儿。”扶尤难受至极,抓着他的手:“需要再提,我不许你去,这方法太过危险,若是焚尘未来,害你白白搭了条性命,我要如何同哥哥交代。”
“小叔叔,我若不去,才无法和爹爹交代。”他望着身后陵,爹爹就躺在里头安眠。
“不竞昔日也是上刀山下火海刀尖上淌过来的人,怎会因这种事退缩。我爹爹与轻叔叔长眠在此,怎能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叨扰。这阵眼,我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