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好可怜——以后,先生能够到哪里去呢?过着逃亡的日子,无人照顾,先生身子骨本就不好,这么一折腾,岂不是要活活害了先生的命吗?”和光担心道。
清光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先生是正人君子,上天必定不会薄待,姐姐无须担心。”
和光愁绪婉转,伤心道:“先生在咱们家过了这几年安生日子,又要逃亡,四处奔走,受了此番刺激,只怕先生精神难以振作起来了……又重新提起南阳的事……唉,上天弄人,为何先生无钱无势,受人欺凌?为何先生一身才华,无处施展,流落各地?为何那魏家主母与先生有情有义,最后一个无辜而死,一个四处逃亡?”
她想不明白。
“魏家主母与先生情投意合,才是天生一对,心意相通,有相同的话,如此难得——为何上天要如此捉弄人?要魏家的主母嫁给了一个商人,不体贴,还要孔先生到魏家做西宾,两人碰上,做个知己都要被人诬陷,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和光愤愤道。
今日的和光似乎是受了强大的刺激,话也多了,滔滔不绝。
以前,她对这些话题,绝口不提。
今日,对先生的遭遇很是同情,很是惋惜呢。
清光轻声道:“上天最爱捉弄人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越想要什么,偏偏得不到。孔先生想要安稳,上天让他四处逃亡,想要知己,却被生生拆散,想要翻身,比登天还难——老天看来很喜欢捉弄人。”
这全都是她的肺腑之言,前世,她苦苦追求的东西,最后都没有得到,还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双手空空,一无所有,老天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清光微叹道,突然全身都没有了力气,只想好好躺着,睡上一觉。
“上天为何要捉弄好人?孔先生是好人,却要受这么多的苦。”和光很是不平。
“上天也欺软怕硬呗,厉害的人,它也缠不了。”清光没有精神的说,“姐姐,你也要变得坏点,坚强点,这样,上天就不会欺负你了——但不要变得太坏,不然,会被上天教训一顿。”就像她一样,盘算打得震天响,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两姐妹正说着话,四哥哥邦光与孔繁梅就来到了花园,两姐妹没有躲避的意思,和光很快的走到哥哥与先生的面前。
邦光蹙眉不展,送走先生,他一百个不愿意,他根本不相信大哥二哥的话,也曾据理力争,但拗不过哥哥,也体谅父亲的心,先生不走,宋家只怕要乱套了。
这才依依不舍,亲自送先生孔繁梅走。
一切都是瞒着大哥二哥的。
大哥二哥的意思是要将孔繁梅送到官府,或是送到南阳魏家,由他们发落。
爹爹当然知道送孔繁梅见官或是去魏家,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故所以亲口嘱咐邦光送先生离开。
未免他人知晓,没有小厮跟随,也不走大门,邦光打算送先生走小门——花园后门的旁边,有一个年久失修的门,他小时候经常进进出出,与哥哥们一道玩耍。
邦光看到妹妹和光含泪迎了上来,知道妹妹和光也舍不得先生,泪流而下,别过脸去。
“先生——”和光轻声唤道,泪珠滚滚而下,心内满是委屈,却无从说起,“先生受苦了,也受委屈了。”
此时她脑海空空,只有这一句真心实意的话,说出口,连带着强忍悲伤的孔繁梅也落下泪。
“多谢你,三小姐。”孔繁梅轻声致谢。
和光摇头,叹气道:“本来,我想拜您为师,现在,却没有这般机会了。”
孔繁梅微微一愣,款款说道:“三小姐若是不嫌弃……即日起,你便是我的学生了。”
没有敬茶,没有在先师孔子画像前跪拜,没有再多人的见证,只有和光深深的一拜,这场拜师礼简单又悲凉。
孔繁梅叹道:“我不能教你什么了——你只能自己学了。但也不要多看,学些儒家经典,懂得为人处事的道理,就可以了,不用了解太多……了解太多,也是一种烦恼。”
和光含泪道:“先生,我记下了。”随即将自己的玉镯、金钗等物脱下来,放在手帕里,托着交给孔繁梅,道:“不孝学生无法搭救自己的先生,也没有多余的财力,只有这些了,还望先生收下,以后要好好的……”
孔繁梅不要,笑道:“我岂能收你这个小娃娃的钱?”
四哥哥邦光含泪道:“爹爹已经给了盘缠,先生够用了。”
和光折来几枝桃花,交予孔繁梅,道:“先生不受钱财,便留下这几枝桃花吧,聊表学生的心意,愿先生逢凶化吉,一切都好。”
孔繁梅笑中含泪,双手接过桃花,道:“‘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我都喜欢,谢谢女学生的好意。”
邦光道:“可恨这东风猖獗,害得这桃花无处飘零,不能安稳落下,只能继续随风而走。”
情绪也是低落,眼眸发出恨恨的亮光。
孔繁梅道:“‘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福祸相依,由他去吧!你们二人不必为我十分挂怀,每日里也不必思念我,我在外已久,习惯了。你二人在家中,时刻记住勤勉上进,为人正直善良,不可做下不忠不孝不义不仁的事。人间有路千万条,也许,我们师徒三人会在某条陌路相逢……”
又深切地望着邦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要好好努力……先生虽不能看着你金榜题名,当状元公的威风模样了,但会时刻关注你的消息,当了状元公,一举成名天下知,先生就是在天涯海角,也会知道,会由衷为你高兴。”
邦光点头,“学生一定好好努力,不辜负先生多年的教诲。”
他们师徒三人说着话,清光插不上嘴,只得在一旁默默看着师徒三人惜别。
说了会话,邦光催促道:“小妹,我要送先生走了,再晚些,大哥二哥就该知道了。”
和光依从先生的嘱咐,没有再哭再闹,只是默默的看着哥哥送孔先生走,他们走远了,才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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