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军的***打了大概三发之后便停了下来。
倒不是范进爱惜炮弹,而是此刻急于前去庐江不愿意多生事端,范进将罗帮七星堂的院子炸开了花之后,也不愿意大动干戈,若是引起了官府注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早在范进摸进来不久,就有差役模样的人,拿着铁尺和钢链在附近晃悠。但这个七星堂平日间是不敢进的,几声巨响之后,差役更是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了。
刘黑从未曾见过此等威力的巨炮,他参与的征战虽多,但大都是小打小闹,超过五十人的械斗已经是大场面了。
如今见到这气度不凡的范进,竟然谈笑间找来几百虎贲之士,这不是大帮大派的龙头,便是军中的猛将。而且观察这些如狼似虎的大兵们,整齐划一的踏步动作,昂扬饱满的精神面貌,以及各个强壮彪悍的身躯,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一般的草头大王或者江洋大盗。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肯定都杀过人,所有人包括那个领头的高大汉子,浑身上下都是布满杀气,从他们蔑视七星堂众人,蔑视自己杂七杂八的兵器时,就能够看出来。仿佛只要他们抬抬手,七星堂这上千号人瞬间就会被斩杀当场一般。
难道,这就是强者的世界?难道,这就是百战之师?
刘黑向来想要开创一番事业,不仅仅因为自己年轻,更因为他的祖辈们都是军旅之人。当年土木堡之变后,祖上便来到镇江定居,慢慢的也有了些势力。到了他这一辈,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刘黑便投身到了罗帮,以期混出个名堂。怎奈一直被白老三压制,而且各地的罗帮帮众根本不齐心,让他感觉到了事情的难办。
现在眼见眼前的范进气度不凡,而且仿佛有着毁天灭地的不俗实力,怎能不叫他动心?如果借着此人的实力,帮助自己一统罗帮,岂不是事半功倍!见到火炮的威力之后,刘黑瞬间被折服。
范进不知道刘黑所想,直接哄骗道:
“刘黑兄弟,在下莱州任职,官位微末仅仅从八品,但自认为还有些能耐,你看,不如……不如我扶你上位,你操持这七星堂,然后赶紧租船给我,如何啊?”
范进此时就是个热锅上的蚂蚁,急的望眼欲穿,每耽误一刻钟都感觉五内俱焚,偏生这个刘黑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偏偏是个慢性子,说话慢条斯理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服的众。
刘黑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这高大汉子声音洪亮,眉宇间颇为正气,他的兄弟们各个肯效死力,而且似乎人人武艺都不差。莫说他旁边那个劲装汉子,武艺应当不差于自己,就是这高大汉子自己,几招之内就拿下了比自己厉害的多的白老三,那肯定远远超出自己的。如此的英雄好汉,刘黑最是敬仰。
这个人急于离开镇江,倒是一个和他修好的机会。怎奈现今两人都不熟悉,如何能够更加的互相了解,倒真的可以成为朋友。不过,他是朝廷的命官?!看衣着,还是文职类的从八品,虽说是小官,但也是官不是。不过怎么看,此人也不像是天天混迹衙门,蝇营狗苟尖酸刻薄的那些文官。他有些摸不清范进的套路了。
刘黑恭敬道:
“还未问好汉尊姓大名,来此何干?”
范进道:“某便是莱州‘五经博士’范进是也,刘黑,快快租船,很急啊!!”
刘黑道:
“租船不难,敢问范大哥,想要租多少船?所做何用啊?”
“运马车,越多越好,你能凑出三十条两百料的大船吗?越快越好,银子好商量!”
“多少?!三十条?”刘黑大吃一惊,这范进要这么多大船作甚?
“范大哥,七星堂虽大,但也仅仅是一百料的小船,倒是有四十余艘。如若想要两百料的大船,怕要到江北扬州去寻了。”
“啥玩意儿?去扬州?你们镇江不是最大的罗帮据点吗,怎么还要去扬州?”范进差点儿带了哭腔,好家伙,在这镇江折腾了一通,还要去扬州租船,这是搞什么飞机
“范大哥,实不相瞒,这扬州罗帮分堂‘落凤堂’乃是长江下游第一大分堂,有四百料大船五艘,两百料船十七艘,一百料的船不下五十艘,若说长江下游的漕运,大部分还要看他们的脸色”刘黑此话一出口,周围的罗帮帮众很多的都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范进觉得这里有戏啊!这么多的船,如果进行漕运,那得多大的运力?罐头、蜡烛、肥皂,看来需要加大生产规模了。
范进又看了看刘黑,觉得此人说出扬州分堂,虽然句句恭维,但神色颇有不忿,相比平日里定是镇江的这些船要与扬州的船抢生意,保不准可能还抢不到。这好办啊,咱直接过去,灭了那神马分堂,让镇**帮一家独大不就完了?同时也能结交下这个刘黑,再壮大他的实力,早晚拿下天津总堂。嗯,这个买卖不亏,反正这近卫团闲了一个多月了,不如拿那个还有点儿实力的罗帮分堂练练手。
“刘兄弟,不如这样,江北扬州分堂有实力抢你们饭碗不是?咱范进帮你们出头!一举拿下那劳什子野鸡堂,给你们出口恶气,然后那边的船全都划给你七星堂,你来做堂主,全部接手,如何啊?”
范进一出口,犹如一颗冰块掉入了油锅,场面顿时哄然大乱起来。旁边的令狐以为这些俘虏要炸营,赶紧拿起鸟铳,朝着天上连发两弹。这样才将将把众人激动的情绪平复。
原来那白老三也不是闲得蛋疼去招安,完完全全就是因为年老之后,精力不济,和江北扬州落凤堂抢漕运生意越来越力不从心导致。七星堂众人也早就被压抑了许久,这些人本来就是一些船主或者跑漕运的,平日里或多或少的总是被落凤堂的人欺负。
一听到连白老三都摆不平的落凤堂,竟然有人要出头拿下时,顿时各个欣喜若狂起来。刘黑更是激动的差点儿落泪,道:
“范大哥,不说别的,若能剿灭那落凤堂,咱罗帮七星堂就是给您打下手都成!我刘黑更是二话不说,只要您帮咱出了这恶气,尽管提要求,咱做到就是!”
范进见大家群情激动,认为此时便是收买人心的好时候,便立即答应出人平落凤堂,惹得七星堂众人顿时犹如过年般的兴奋。
范进带着一众兄弟跑去平落凤堂,倒是没费多大力气。那落凤堂选址非常靠谱,就在长江边上。而且周围十分僻静,除了一些船只还有修船匠作坊外,再无其他。当夜月黑风高,的确是杀人放火、居家旅行的极佳时段。
范进并不像把动静闹得太大,便趁着夜色,用三磅小炮轰开了紧守着的落凤堂寨门。随后放进去长乐大兵,不管是人是狗,出声的就是一轮齐射。
这黑夜当中,还亮着等的落凤堂极容易辨认,让长乐大兵省了不少事儿。而落凤堂少东家正趴在一房小妾身上,准备干那啥之时,长乐大兵的弩箭便贯体而入,随后带队的令狐便割下了他的人头,草草结束了战斗。
第二日清点战利品之时,竟然获得银子五十多万两,看来这落凤堂的确很有钱啊!范进将一些没有用的字画、珠宝啥的直接命人收好,联系上扬州的影卫,秘密运回青岛。而这些银子变成了此次出行安徽的经费,让范进一时乐的合不拢嘴,看来打黑涩会也是很有有前途的。
唯一不爽的是,这落凤堂不是王家堡,也不是黑风寨,这里没有囤积多少粮食,让习惯了缴获粮食的长乐军们阵阵痛骂——这么大个帮派,也不准备下几百石粮,太穷了。
将各种事项安排妥当,并且拉着各种战利品还有落凤堂二当家活口回到七星堂时,所有人几乎都惊掉了下巴!
刘黑更没有任何怀疑,直接跪倒下拜,这简直就是恩人哪!
而且还这么有实力。在他委婉的提出了结拜异姓兄弟,共同闯天涯开辟一番事业的愿望时,范进拍手叫好。
结拜过后范进道:
“我还有一位大哥,也是结拜兄弟,正是那曹文诏曹将军,现今再与你刘兄弟结拜,那依着年龄,你正是老三,我是你二哥,大哥,就是那曹将军了”
“什么!?是那个人称‘万人敌’的曹将军吗?二哥竟然有如此境遇,让三弟羡煞!”
“正是那万人敌曹将军!此番我如此焦急赶往庐江,就是担心大哥剿匪有性命之忧矣!但是南方行军不便,已经耽搁了十几日,如有船只运送,不日便可到达庐江!”
“嗨!二哥你怎不早说?!现如今扬州、镇江两地罗帮二合为一,正是七星堂实力大涨之际,如能让七星堂众人见识到二哥本领,那今后三弟这堂主坐的定可更稳些!”
“哈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啊!莫说扬州和镇江二地,将来就是天津罗帮总堂,哥哥我也要带你去闯它一闯!”
“好!定要闯它一闯!”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正当范进以为大费周章的搞定了扬州和镇江两地的漕运,方便了以后商品的运输时,他沮丧的发现,船只数量倒是足够了。但是这些船只竟然没法让马上开上去,必须逐一的改造。往上面按上甲板、通道,以便于装鱼、装粮的船,可以作为装兵的船。
范进心道:“这是老天爷诚心和我开的玩笑嘛?”。
但事儿还是要做的,不然怎么能够如期到达庐江?
不过,这一耽搁下来,一个多月又迅速的过去了,等做好了船只改造时,长乐大兵们也顺道彻底帮刘黑捋顺了七星堂在镇江和扬州的关系,树立了足够的威信,只是,已经是崇祯八年四月份了。
临别时,刘黑和范进都依依不舍,但大丈夫志在四方,又岂能做小儿女姿态?
“三弟,此后你便经营这七星堂,待出现紧急关头无法克服时,派人到扬州的‘吉州商馆’,拿着这个百炼精钢锻压的小铁牌,不出三日,定有强援到达!”
“多谢二哥!”
“今后,七星堂就是长乐军,长乐军就是七星堂,如有任何人想要染指,莫要怪我们铁血无情!”
“定当如此!”
……
而正在此时,河南汝宁。
洪承畴的焦急之心不下于范进,朝廷最开始命他六个月平贼。眼瞅着都拖了五个月了,这贼人大部队还没见踪影。在崇祯八年正月受命出潼关时,洪承畴就给崇祯帝写了封奏章,说的是华夏大地这么大,咱官军主力人也不多,六个月太难了。但是漂亮话得说到位,只是提到就算局势这么烂,但咱也得鞠躬尽瘁好好杀贼不是。
怎知事实如同当头棒喝,五个月之后的败相已现,哪里闹腾就派兵堵哪里,堵了半天,洪承畴竟猛然间发现,已经无兵可用了!而那农民军随着频繁与官军作战,无论是战法还是队伍都是越来越犀利,最后洪承畴只能奋起余生之力,好歹是守住了西安。
现在虽然出潼关来到了河南,但从逐将的言辞和情报的显示,情况已经非常危急。
洪承畴于四月份继续上书诉苦:“官兵不能当贼十分之一,合省宁剿仅四万余人,其势不敌明甚。”先别说河南,就是那陕西,农民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只是“八大王”齐聚的农民军在河南呆了不久便发现,陕西因为大家闹腾的太欢,再加上灾荒,连粮食都很难弄到,所以才肆虐到了河南、安徽、山西等地。
只是前段时间凤阳闹了这么档子事儿,洪承畴便带兵来皖,但是农民军狡猾如狐,左支右突下竟然突破了层层包围,又跳回到了陕西。这次带领逐将开会,就是为了商讨,如何赶在农民军之前,赶到陕西,然后全歼农民军于野。
讨论了半天,最后定下他自己带着贺人龙、刘成功,直接杀回陕西,寻找农民军主力,以求决战。同时命现在在湖广的曹文诏,立即由湖广进入河南,与他共同作战。
命令总兵左良玉、汤九州带着五千兵马,守住河南和陕西交界的吴村、瓦屋两个要地,组织农民军顺利进入陕西。然后派遣总兵尤世威、徐来朝,命二人一共率兵五千余,死守朱阳关。总兵陈永福、邓玘等人,沿着汉江南北还有永宁附近的诸多隘口,仿制农民军窜入湖广。
这牵扯的地方太多太大了,满打满算,此时能调动的兵力也就四万余,还有不少需要分兵驻守的地方,实际上只有两万余人的机动力量,而农民军已经滚雪球般达到了三十余万,这洪承畴想用拙策死守的稳扎稳打,来应对农民军的轻灵飘忽。虽然在范进看来,他用的招数实在太笨,不过呢,要是完全按此布置,农民军在陕西是跑不掉的,然后洪承畴的主力直接杀过去,把农民军消灭在关中还是有可能的。
经过十几日的船运,还有扬州、镇江七星堂的通力合作,范进此时已经到了庐江。根据前期人马搜集的讯息,得知了以上明军主力的想法。但是他一边看一边摇头,这大明的军队指挥效率低下,情报得知迟滞,等大明军队包好了包袱,那农民军早就跑的没影儿了,洪承畴虽然能打,但是也太束手束脚。
此时范进探听的消息还有,就是张献忠的主力已经攻打庐江不克,继续往西逃窜啦。气的范进是眉毛胡子倒竖,破口大骂:
“若不是长江天堑,老子早就斩张献忠于马下了!”
激动地差点儿摔了杯子,但稍后缓和之后,范进也不得不承认,此行虽然没逮到张献忠,但最起码的结识了便宜老弟,经营了扬州、镇江两地的罗帮,今后不说别的,光这两地的市场,就不愁运力了。
而且这里离着松江这么近,海船由青岛出发,走近海一路到达松江,再从长江逆流而上直达扬州和镇江即可!接来下,就是要搞定松江了!他女良的,为啥农民军不来打松江呢?咱让农民军在松江“立个足”,然后清理一些垃圾,自己再赶走农民军,然后捐一些官职,岂不是更妙?
不行!坚决不能坐以待毙,这农民军欺我太甚,竟然溜得这么快,老子定要揪住他们,然后狠狠滴打!范进一口恶气咽不下去,便飞鸽传书,让池重和李国栋加派影卫,还有镇**帮,想尽一切办法,打探张献忠的下落。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当范进抓了瞎一般到处找寻张献忠时,位于安徽六安的“吉州商馆”有消息传来。这六安是个茶叶产地,范进的长乐海军常年需要大规模的海上航行,为了不使士兵换上坏血症,范进便要求采购大量的茶叶,海上士兵全部烧开水喝,泡着茶叶,这样可以有效的避免这一症状。
后来由于吉州商馆的建立,范进直接命影卫在几个茶叶产地设立商馆,一方面便于以物易物,用罐头、肥皂等换取茶叶,另一方面增加沿线,以备不时之需。这商馆刚刚建立不到仨月,就开始建功了!
六安影卫来报,说是有“大王”相中了吉州商馆的罐头。打算大批量采购,并定下了五两银子一罐的高价。要知道在大明境内,范进的罐头价格不会超过三两,三两已经是暴利了,这时给到了五两,而且要货量达到了五千盒。
主事人觉得颇为蹊跷,一般百姓或者山大王怎会需要如此之大,而且五两一个,五千盒就是两万五千两白银,什么人这么有钱?六安主事人为人谨慎,见这帮子人大部分都是农民打扮,说话粗鄙不堪,而且身上血腥味浓重,估计这就是逃窜的农民军。
后来主事人便说数量太大,需要等待个十天半月才行,将这帮人打发了。这些人也不恼,付了五百两银子作为定金,便进了六安城的春楼。
六安主事人立即命人将他们抓住,随后严刑拷打,得知了那个大王,正是张贼无疑!而且此时张贼的大部队正在六安左近,六安影卫不敢擅自做主,火速的报往庐江的范进。
范进得知后欣喜若狂!此番六安的商馆立了大功。立即点齐人马奔往六安去也。
……
前番官军的一番布置,和范进所料差不多,好好的布置却因为总兵邓玘那边毁于一旦。这邓玘的部队离开驻守地太久,士气低落,而且平日里克扣甚重,士兵们缺饷太多,于是在樊城叛投了农民军了。
大好的包围圈,在樊城这个关键点上出了个大洞,农民军立即疯涌而出,让官军追无可追,惹得洪承畴仰天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