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光县的衙门外此时正站着两个身着白边黑皂袍的衙役,见远处驶来了辆马车,一路赶到了衙门口,二人便斜腰拉胯的走了过去
“什么人呐!敢堵衙门口,莫非是皮松了,想让本差爷帮你紧紧不成?!”其中一个衙役看着赶车的阿丑毫不客气的说道,虽然阿丑看着是一身的贵气逼人,但衙门可不管你是如何的豪富,何况阿丑也只是个管家得模样,两个衙差见此便更是有恃无恐
而那阿丑则是冷哼一声斥道“混帐东西!叫你们老爷出来,本管家我有事要跟他说”
阿丑话音未落,方才说话的衙役便要发火,却被他身后的那个衙役拉住了,只见那个衙役眼珠一转说到“敢问尊管,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小的这便进去通禀,还请尊管您报个名号出来”
阿丑也不说话,拿出李贤那枚腰牌抛了过去,那衙役接在手中看了看,只觉得这牌子质地不凡,却是不认得上面的字,只得弯腰讪笑了一下便飞速的往衙门里跑去
此时衙门里王县令正满面怒色的座在书房,昨天不肖子又出去惹事,调戏戏班的女戏子,居然还被戏班的人揍了,按理说调戏妇道被打死都不多,但王老爷架不住儿子哭老婆闹,只得暂且将那庆云班的人收押了起来,不过几个戏子而已,让儿子出出气,顺便堵了老婆的嘴也就算了,那不肖子却不依不饶的让王县令去抓那女戏子和打他的罪魁祸首,王县令气的当时就动了真火,一个嘴巴就将那王衙内打的吐了血,要不是那婆娘拦着,王县令非废了这荒唐儿子不可
出了昨天的事,王县令晚上也睡不着了,只能借着处理政务的由头自己一个人在书房运了一晚上的气,方才想再去看看自己那不肖子,没想到衙差孙小武却是闯进了书房
只见那孙小武跑的气喘吁吁,一进屋便直接跪地道“报!禀告王大人,衙门外面来了驾马车,有个管家模样的人要见您,这是他送来的腰牌,请大人您过目”
“哼!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王县令一把取过腰牌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是好悬没让王县令栽过去,好在孙小武很有眼力界儿的上前搀了一把
乖乖个隆冬呛,东宫太子少保,二品大员,他老人家的管家来东光县找我干嘛?莫非本官前年隐瞒灾情的事情泄露了?还是去年虚报税收的事情东窗事发?我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官,也至于二品大员出手?不对啊,来人也该是锦衣卫或者东厂的人啊,怎么也轮不到他二品大员亲自动手啊。。。
“大人,您看要不要小的代为迎候一下。。”孙小武见王县令一脸的迷茫,等了半晌不见反应,便开口提醒道
王县令闻言如梦初醒,捧着腰牌道“叫人!叫人来!迎接贵宾,本县令我要亲自出衙迎接,备仪仗,快!”
孙小武闻言赶忙去唤人准备,叶县令则是马上去内宅更换官服官靴,整个衙门一时间乱作了一团
待等王县令一众人准备停当,浩浩荡荡的来到县衙大门,却只是见到一名五短身材管家模样的人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架马车旁,此景看得王县令摸不着头脑,还道是自己出来的晚了,惹恼了这位二品大员,慌忙弯着腰像个大虾米似的迎了上去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那王县令已经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冲着马车敬声道“下官王同洲参见少保大人,让少保大人久候多时,下官罪该万死!”说罢,还把腰牌高举过头顶递了上去
其实按照礼节王同洲冲二品大员也就是作揖便可,就算见到内阁大员也不过是作揖行礼时离得远些罢了,但这王县令哪里见过二品的京官大员,此时心中早就没了进退,只觉得凡事做到最恭敬最谦逊,生怕哪点伺候不周得罪了这尊大神仙
听到把头儿的县令开了口,身后的仪仗官差也瞬间跪倒了一片,直看得远处看热闹的百姓一阵的唏嘘,有的甚至以为是皇上私访来了,要问这王县令的罪
阿丑见状却是毫无表情,只是走过去取了那腰牌,对着以头抢地的王同洲说道“我家老爷不在车上,老爷有事遣小仆我来衙门办,不是什么公事”
阿丑虽然自称小仆,身形却是站的笔杆条直,丝毫的卑下之意也是没有,虽然五短身材奈何演技够好,直把那王同洲唬的心里没底
王县令闻言忙一个骨碌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道“劳烦尊管大人,少保大人有何私事要办,跟下官我支会一声便好,哪里还需劳烦您亲自来”王县令给阿丑磕了个头,反而并不觉得吃亏,二品京官家的管家,那可是比自己上面府台大人说话还要管用的存在,自己想要巴结尚且还够不到,磕个头又算得了什么
“我家大人吩咐小仆我做的事情,岂能轻易托付他人?小仆我必躬亲而为,事成之后才能放心回禀”阿丑一脸倨傲的说道
王县令听罢,只觉得二品大员家里的仆从办事都如此的稳重不凡,自己这芝麻绿豆大的地方官怎么跟人家比,脸上的笑纹瞬间又深了几分道“那是,那是,尊管这次来为大人代办何事?有没有什么下官能做的,还请尊管提点一二”
“王大人你自不必打听那许多,请大人您吩咐人出来,将那车上的东西帮小仆我抬进县衙,我要去衙中探监”阿丑语气平淡的说道
王县令闻言心中一阵迷糊,探监?二品大员来我这小衙门探监?谁这么大的谱啊,说罢阿丑也不待王县令反应过来,便绕过他往衙门里走去,王县令哪敢怠慢,慌忙让手下衙差去车上搬东西,自己则跟在身后帮忙引路
一路到了大牢,王县令支使狱卒开了南监的大门,阿丑便亲自把准备好的食盒一个个的送了进去,王县令见阿丑不急不缓也不避讳他人,只是将那食盒依次送进了牢中,全程竟也一句话未说,只是见到庆云班的人一个个冻饿的模样,面上略微露出了些许不快
王县令虽然心中大感好奇却是也不敢多嘴,只是不停的在一旁赔笑,阿丑也不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站在牢房的大门口等着,待到庆云班的人都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吩咐人收了食盒,使唤衙门人把餐具收回车中,赶着马车一言不发的便走了,竟是连招呼都不和自己不上打一下
郭班主本来被抓进县衙后感觉万念俱灰,他知道这衙门岂是好进的地方,即使最后出得去还不得脱上几层皮,和庆云班的人连大堂都没上便被扔进了牢房,在监牢狱冻了一宿,直到现在也是水米未进
但是这郭泉也是颇有几分骨头的人,在被押解来的路上便告诫班中一众人,无论以后上得堂去如何,万不可供出谢宇一行,受人恩德哪有那恩将仇报的道理,众人也纷纷应和,皆是同意班主的决断
反倒是等了好些时候也不见有人传庆云班的上堂,虽然狱卒皆是如狼似虎的凶恶模样,但好在庆云班一个个多少都有些残疾,本就惨兮兮的样子,狱卒见了也便少了几分收拾他们的心思,再加上庆云班是因打了那王衙内才被下的大狱,衙差们心里都明镜似的,明白那纨绔子弟王衙内不是什么好鸟,倒也没有人来特意为难他们
庆云班等了半晌没等来上堂的消息,反倒是等来了饭菜,阿丑来的时候怕暴露身份只是站在大牢门口向内观望了一下,并不敢进去与庆云班的兄弟姐妹们相见,故而庆云班一众人只道是牢饭终于送来了
郭泉一辈子走南闯北吃过的东西虽然不少,但是却很少吃到过上等的佳肴美味,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最顺嘴的一顿饭竟会是在大牢中吃到的,众人早就饿的眼睛都绿了,也不顾其他纷纷狼吞虎咽了起来,看得那当班的狱卒一个个馋的直吞口水
吃到一半,那赵跛子吃着吃着突然就掉起了眼泪,庆云班皆是残疾,每逢危难全靠相互扶持,故而相互之间感情最好,郭班主更是体恤演员,他见那赵跛子哭的伤心连忙过去相问原由
“班主,咱们才要过上好日子,就要见那阎王爷去了,我赵跛子不服气啊”赵跛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排骨泣不成声道
郭班主闻言不解道“你这话是何意,这次咱们最多也不过是多受些苦罢了,说这等丧气话干什么”
“衙门的牢饭我赵跛子不是没吃过,我这坏腿的毛病就是滚热堂时被衙差打出来的,那牢饭不是馊的就是臭的,哪有这等地上难寻的美味,我只知道大牢里最好的饭菜便是那断头饭,怕是我等这次命不久矣了啊”说罢那赵跛子又从食盒中取出一块肥肉哭着便往嘴里塞,看这架势是要做个撑死鬼了
郭泉闻言浑身的血都凉了,手中的碗都差点摔了,只是喃喃道“不会啊,怎么能呢?赵跛子你可别吓唬我,这可如何是好”
“班主,这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庆云班现在名气有了,钱也有了,还打了衙内,要我陈把式说,这辈子值了!赵跛子,瞅你那出息,我等本就是贱命一条承受不起这么大的福气,如今临死能吃到如此可口的饭菜,值了!值了!”说罢那陈把式也是玩命的把饭菜往肚子里塞,生怕以后没了机会
郭泉闻言也是把心一横,大口的吃了起来,一时间庆云班诸人尽皆泪流满面,却是吃的风生水起,看的那狱卒一个个满脸惊色,直道是这牢里的几位,肯定是先前饿惊着了
庆云班一干人等风卷残云的把饭菜尽皆消灭干净,居然是吃了个涓滴不剩,看得旁人是连连称奇,吃罢饭郭泉更是坐在大牢门口一脸的坚定,似乎立时三刻便要赴死,只是圆着眼,瞪着大牢门口的方向,眼睛半天也不眨上一下,只让那狱卒奇道“你看,张二哥,这吃饱了就是横啊,你看这眼瞪得,多精神”
“王老弟你小点声,我方才看了,他们吃饭的家伙事儿可都不便宜啊,饭菜也多是闻所未闻的好吃食,我猜这戏班子定是有什么背景,叫我看这次啊,那纨绔衙内肯定是惹到大事了,咱们少说话,伺候好点,省的惹祸上身”那张姓狱卒小心的提点道
姓王的狱卒闻言恍然大悟道“多谢张二哥点拨,二哥真乃高人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王老弟不是哥哥我说你,平时办事多用几分心思,没你的亏吃”说罢二人便没了声音,牢房里只剩了一阵阵的饱嗝之声不绝于缕
话说那郭班主等了半天,牢门口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也不敢向凶巴巴的狱卒询问,只得退回了牢房中想休息个一时三刻,哪知却是吃的太饱,连睡也睡不着了,好不容易睡了过去没过多久就感觉牢房的门又开了
郭泉心中一沉,瞬间一个骨碌便坐了起来,眼睛一闭身子一挺说道“来得好,莫不是时辰到了吗!”
“对,对,飧餐的时候到了,郭班主您慢用”说罢王狱卒殷勤的把餐盒打开,一盘盘的仔细摆好,客气的笑了笑,心说这家伙中午才吃了那老些,现在竟然又饿了,简直饿死鬼托生
郭班主闻言大为疑惑,也顾不得眼前的狱卒,只是冲着对面牢房的赵跛子喊道“赵跛子!我问你,断头饭到底有几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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