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遥跟着他们顺着山坡往上走,偷偷藏在杨玉红家院子角那儿。靠近了,她才看清楚于瘸子的模样,蓬乱的头发,像是几个月没洗过的样子。衣服倒还算干净,只是明显大了一号,不合身,像是借来的。
于瘸子这回是有备而来,手里提着两瓶酒,还有两盒糕点。进院子前,还朝手心吐了口吐沫,把头发撸平整了些,脸上挂着微笑。
院子里,杨家人和于瘸子见了面,问了好。杨家的桌椅板凳都摆在室外,几人便坐下聊了起来。
听他们说话的口气,唐遥感觉杨家人对于瘸子还挺满意。于瘸子呢,把他家的情况夸得好的不能再好了。什么计划未来一年买缝纫机,三年买电视机。还说杨玉红嫁过去,不用干地里的活,他们村的地已经分给各家了,只管顾好家里就行。
这话说的,让杨父更满意了,当即就把杨玉红从屋里叫了出来,让两人相看相看。杨玉红是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大脸盘上长着一双小眼睛。她被她爹唤出屋,扭扭捏捏的上前,抬头看了于瘸子一眼,又立马害羞的低下头去。
眼看这事儿就要成了,唐遥心里急得不得了。可她总不能冲进去,大喊我不同意这门婚事吧,又不是抢亲。而且就于瘸子这副德行,送到她面前她都不要。
等等,说到抢亲......唐遥刚才听到于瘸子给杨家报的彩礼,是五十块钱加一辆自行车,并不是之前在她家说的一百元......她顿时心生一计。
唐遥装作特意来找杨七婶的样子,在围墙外冲里面喊道:“七婶子,找了你好久了,你咋在这儿呢。”然后快步跑到院子口,不等众人反应,直接开口说:“婶子,上回你说的那们亲事还做数不?我想到我有个在镇上读高中时的同学,比我小一岁,也还没结婚呢。和您说的于家大哥挺合适的,我给她家说了彩礼,一百块钱加一辆自行车,她爹娘说让你带于大哥上她家去,两边相看相看。您忙完了这边,去于家庄说一声呗,她那边还等着呢。”
她故意喊的大声点,别说全院子,就连屋里的人,都能听到。
杨玉红她爹原来是屠户,面向凶神恶煞的,听完这些,眼睛一瞪:“这是咋回事?你还准备一个小子说两家?七嫂,咱们可是一个姓的,连着一个老祖宗,你骗人骗到我头上来了。我杨大金是好欺负的?”
之前唐遥说了一大通,杨七嫂没来得及拦着,又被杨玉红她爹横眉怒目的盯着,好似要把她吃了的样子,吓得腿直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大金兄弟,不是这么回事,你听我说......我......”
“杨大叔,您误会了,七婶哪儿是这样的人呢。”她跑进院子,帮着说话,又假意看了看众人,说:“哟,您这儿正谈正事呢吧,我打扰你们了吧。七婶,要不我晚点儿再去找您,咱们到时候细说。”说完便准备走。
没走两步,就被杨大金叫住:“你等等,闺女,把话说清楚再走。”
唐遥佯装不解:“叔,您让我说啥?”
“就说说和于家的婚事,不说清楚,谁都不许走。”
唐遥唯唯诺诺的瞅了他一眼,哆哆嗦嗦的说:“就是七婶前几天上我家说亲,但因为我个人的原因,事情没谈拢。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后来想起来,我高中一个关系订好的朋友,还没对象呢。那于家条件好,我一说,我同学家就同意见面了。而且他们家还说,彩礼只好一百块就成,自行车就免了吧,她家人人都有自行车。至于叔你说的什么一家说两家,我没明白是啥意思。”
杨大金瞥了一眼杨七婶,又看了看于瘸子,哼了一声:“七嫂,人家家不要的,说给我家。还一百元彩礼,我家闺女就这么比不上人家的?你走,以后我家玉红的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说着就把她和于瘸子往门口赶。
于瘸子自唐遥喊话时,就一直紧紧盯着她看,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此时被杨大金推搡,才回过神来,走时,还不忘把带来的礼物拿走。
杨七婶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就被轰出了大门。偏唐遥还不解的追问:“婶,杨大叔发什么火呀?我没说错话呀。”
“你是没说错话,都是我的错,成了吧。我真是闲得慌,管你们这些个破事。”杨七婶瞪了两人一眼,气的走了。
既然已经达成目的,唐遥也没必要留在这儿,准备离开。于瘸子一把拉住她:“小妹,你说的同学,家在哪儿呢?我啥时候去?她家真的不要自行车?”
唐遥嫌弃的把胳膊一甩,皱着眉头说:“谁是你小妹,少乱叫。还有,光天化日的,你拉拉扯扯做什么,小心我喊抓流氓啊。”
“不是,你刚才不是说好,要去相看吗?我现在就用空,咱们这就去?”
“哦,你就是于家庄的那个呀。你这不是相看上杨玉红了嘛。”
“都被人赶出来了,还相看啥,我......”于瘸子话还没说完,杨玉红就追了出来,指着唐遥吼道:“姚小英,你这个扫把星,村里人传的果然没错,谁挨着你谁倒霉。你自己是个孤独命,找不着对象,就想方设法败坏别人的好事。你就是见我要结婚了,嫉妒,别人信你的鬼话,你骗不了我。”她换了语气,柔声对于瘸子说:“于大哥,你别走啊,我爹他不是这个意思。”
唐遥不乐意了,自己一番好意,她一点也不领情。反倒上赶子往于瘸子身上贴。
“杨玉红,我是好心,日后你就明白了。”
“明白个屁,姚小英,你以为读过几天书,就啥都懂啊!你看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我最烦你这种假清高的。上过高中咋了,多了不起似的,有啥用,还不是没男人敢要你。”
从方才唐遥喊话开始,渐渐的就有村民聚过来看热闹,杨玉红这么一喊,人就更多了。
这正好和了杨玉红的意,嗓门更大了些:“姚小英,于大哥家看不上你,还不是因为你那天煞孤星的命格,怪不得别人。你倒好,闹到我家来了,你以为搅黄了我的事儿,于大哥就会娶你?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让村里人都看看,你姚小英平日里装的人模狗呀,其实是个啥货色。”
于瘸子见杨玉红这么大嗓门,一看就是个厉害的主,这要是娶回去,自己哪儿降得住呀。还好婚事没成,要不这厉害娘们进了门,不服管,收拾不住。还是少牵扯为妙,免得真被她缠上,杨柳村别的姑娘知道,再想来这儿说亲,就难了。
杨玉红当然不知道于瘸子怎么想的,还是不依不饶的骂唐遥:“姚小英,你最好别让我看见,见一次我骂一次。”说着不再理她,连拉带拽的想请于瘸子再进家坐坐。
于瘸子吓得,手里的礼物也不要了,支着拐棍,连蹦带跳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