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田丽丽出嫁的日子,丽丽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她的婚礼就是田家的头等大事。
早上唐遥还在洗漱,旁边就已经放起了鞭炮。等她和张华出去后,看见田家大门口,已经围了一圈小孩,每个人手里都抓着几颗方才田母分发的喜糖。
田家的大门上,贴了硕大一个喜喜字。走到院子里,屋内欢快的说笑声听的一清二楚。
唐遥和张华人还没进到屋里,就被两三个正准备出门的孩子撞了个满怀。给他们让让路,后面还跟着六七个小孩一涌而出,手里拿着才得的红包,叽叽喳喳的商量着买饼干还是买大白兔。
屋里面欢声笑语,沙发上,凳子上,只要能坐的地方,坐的全是人。唯一空出来的角落里,堆着八床缎子被面。大红大绿,喜气洋洋的。细看,被面上是手工绣的龙凤呈祥,鸳鸯戏水。被面旁边放着一对樟木箱子,里面放的是田家父母给女儿准备的新衣裳,衣料和全毛绒线。
樟木箱子上面,叠放着两条羊毛毯,洋红色的羊毛床罩,还有提前做好的窗帘和桌布。最最重要的,是放在一旁小桌上的美多牌收录机,田父专门托亲戚从上海买回来的。还有些零碎的小物件,诸如搪瓷面盆,热水瓶,高脚痰盂,都堆在地上。
要说田家虽然是双职工家庭,也不可能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东西。钱是其次,主要是买这些东西都得要工业券和布票。布票在这个月初已经全面取消了,可还有工业券呢,光一条被面,就要起码二三十张券才能买到。
为了这些工业券,田父早在田丽丽刚谈对象的时候就开始筹划了。好在田家的亲戚都理解他的难处,唯一的女儿出嫁嘛,肯定要风风光光的才好,不能叫婆家看不起。就你家凑十张,我家二十张,硬是在丽丽结婚前,给她置办齐了这些嫁妆。
想到这事儿,田父心中说不尽的感激。遂亲戚们提前到家里来,他热情招待,连烟都是他亲自点的。他正忙活着,一偏头,看见张华和唐遥进来,忙上前招呼:“小姚来了,哟,小华也回来了。谢谢你,这么远跑回来,丽丽她们在里屋呢。”
唐遥哎了一声,准备往里走。
田父又叫住她们:“两个孩子吃早饭了吗?没吃上厨房吃点去,你阿姨早上煮了一大锅米粥,还有鸡蛋。”说完就冲着厨房喊:“丽丽妈,快给孩子们盛碗稀饭,再煎两个鸡蛋。孩子一大早来帮忙,别让人家空着肚子。”
张华笑着拒绝:“不用了田叔,我妈一早起来给我们蒸的包子,我俩吃过才来的。你们忙着,我们先进去看看新娘子。”拉着唐遥往里屋去。
小小的卧室里,田丽丽安静的坐在床边,正让她堂姐给她描眉。见她们进去,高兴的冲她们招手:“小华姐,小英,你们怎么才来。小华姐,好久没见你了。你一个人回来的?姐夫没跟你一起?”
“你姐夫去药农那儿了,我给他下了死命令,中午前一定让他赶到。”
听了这话,丽丽的一个表姐调侃她:“小丽,看到没,多学着点。争取把你家王旭也训练成个三好丈夫。”
这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田丽丽羞的脸色通红,笑嘻嘻的小声说:“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张华拍了拍丽丽的肩,说:“用不着这么麻烦,王旭要是敢欺负你,我们这几个做姐姐的第一个不答应。”
“对。”
“就是。”
所有人都随声附和,还有人不忘调侃:“小华可是咱们这片出了名的女霸王,王旭要是惹你不高兴,你就提她的大名,保证他乖乖给你道歉。”
张华哭笑不得的说:“我有那么凶吗?我自己怎么不觉得。”
她的语气和方才反差太大,又逗的大家笑起来。那位正在描眉的田家堂姐把笑的直颤的田丽丽扶正,无奈的说:“哎呀,你别跟着笑了,一会儿把眉毛画成了蝌蚪,我可不负责任。”
妆化好后,就轮到唐遥上场。她在家里已经把样式想好了,从梳妆台上挑了几样头饰,前后比了比,开始编头发。
唐遥会这些,纯粹是拜电视上的‘俏佳人’节目所赐。她上大学那会儿,正赶上这类的节目最火热的时候,宿舍里的女生都爱看。估计她心底里住着一个‘tony老师’,化妆学的马马虎虎,发型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个业余水平,和专业的不能比。所以平时也就给自己弄弄,顶多年会的时候帮朋友搞个发型。
要不是看在年代的差异上,她也不敢揽下这个活。
田丽丽的头发没染过也没烫过,加之日常营养跟得上,一头秀发乌黑柔顺。她这个发质,放到现代拍洗发水广告都没问题。
考虑到她发量多,唐遥选择分成两边把头发编至脑后,在后面绕成一个花型的发髻。再用田丽丽准备好的大红色碎花发饰别在侧面。
“哎呦,我们丽丽这么一打扮,就是书上说的窈窕淑女嘛。”田丽丽的表姐笑着夸她,又跑到外间把田妈妈叫进来,说:“小姨,你快来看,小丽打扮好了多漂亮。”
田妈妈看着打扮好的田丽丽,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好看,真好看。”又对众人道谢:“感谢你们来帮忙,谢谢。”说着说着,语调里有了些哭腔。柔和的目光里闪动着泪光。
田丽丽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不舍的拉着她的手,眼看着要哭出来。连带着田家的堂姐表姐,也跟着想流泪。
张华赶忙打破这股悲伤的氛围:“堂姐刚给你画好的妆,你哭花了,可就不漂亮了。”又劝田妈妈道:“田阿姨,丽丽是出嫁了,可还是你们的女儿呀。她和王旭组成自己的家庭,两人相敬相爱,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咱们该替他们高兴。一会儿接亲的人来,看咱们哭哭啼啼的,也不像个样子。”
她说的在理,屋里人忙转换话题,说写逗乐的事,众人哈哈一笑,把那股情绪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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