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稀记得,将二皇子苏裴引荐给她的人,正是她这位嫡亲的表哥叶承治。
后来,父兄背负好大喜功的冤名,连同泰半云家军战死在燕子沟,六具棺木运回梁京,也没能熄灭圣人心中熊熊怒焰,一纸圣旨,昔日盛名累累的云大将军府灰飞烟灭!
再后来,她想尽千方百法才查到,父兄的死和泰半云家军的死,皆出自苏裴的手笔。
可纵然她查出真相又能如何?
那时的苏裴,已被圣人立为太子,而萧喧,在得知她想报仇雪恨之后,率先出手废了她的琵琶骨,武功全废的她被困在华阳城,日日夜夜活在悔恨之中。
那时的她,实在想不明白,远在京城的萧喧,是如何得知她想要寻苏裴报仇雪恨的?
如今想来,答案就在眼前。
当初在查明一切皆出自苏裴之手后,她曾将真相告知于叶府,前世的她,自然不会想到外祖家会将此事告知萧喧。
楼梯边,云知榆浓眉上挑,爽朗开声:“表哥放心,今儿我绝对不会扫表哥的兴,咱们就不醉不归。”
“哈哈,云三果然爽快,来,咱们上楼开怀畅饮。”
这人的声音,云知微便是化成灰也听得出。
户部尚书嫡子,冯成漳,苏裴忠心耿耿的走狗。
一阵哄笑声过后,有脚步声响起,云知微探目望去,就见自家风流倜傥的三哥被一群包藏祸心之辈簇拥着上了楼梯。
脚步声渐行渐近又渐行渐远,云知榆带着一群包藏祸心之辈进了他早早订下的包厢。
楼下,掌柜的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两位的贵客,好半晌才捋直了舌头道:“世子爷,您真不要包厢?”
苏惊蛰用肘子碰了碰神色淡淡的容斐一记:“容斐,就大厅吧。”
他可是打听清楚了,云家那丫头选的是雅间,三云订的是包厢,由此可见,云家丫头并不是来见她三哥的。
他们要是进包厢,哪能看得清云家丫头大半夜的跑来这醉仙楼是为什么。
神色淡淡的容斐点头:“就大厅了。”
掌柜的苦着脸应下,弓着腰道:“两位世子,楼上请。”
许是因为云知榆一行人进了包厢,燕浔和关清芸不再说话,撑着下巴的云知微听到脚步声又振奋起来。
三哥既然已经入了瓮,狗男女安排好的女主,也应该登场了!
身着薄青衫的容斐和一身大红华服的苏惊蛰映入眼帘,云知微略带失望的收回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就在她怏怏的想要收回视线时,容斐漆黑似墨的瞳孔,忽然转了过来,正正对着她的方向。
她猛然一惊,忙不迭的缩回头。
“容斐,那屏风难不成名师所画?”苏惊蛰迈了一个阶梯,顺着容斐的目光看过去,一溜泼墨山水图十二座黄花梨的屏风立在那里。
盯着屏风后隐隐约约的身影,容斐负手迈了一个台阶,漫不经心地道:“散陵子大师所著雨后空林。”
一听是散陵子大师所著,苏惊蛰不由自主地又朝着屏风看了过去,喃喃地道:“堂堂名家所绘,竟然摆在市井之地,可惜可惜!”
躲在屏风后的云知微眸光微闪。
容斐那一眼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即便隔着屏风,即便他明明承认看的是屏风,可天性灵敏的直觉告诉她。
容斐,绝对看到她了!
“两位世子,您看这边如何?”掌柜带着容斐和苏惊蛰行至临窗的桌面,小心冀冀地问。
这面窗下,是烟波渺渺的烟波湖,白日里坐这位置,临窗望湖无比惬意;到了晚上,湖面诸多画舫,伴有丝竹之声和歌女悦耳的歌声,也不失为一道美景。
容斐点头,撩起衣袍靠窗而坐,他一坐下,苏惊蛰自然也跟着落座。
“容斐,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你,依我看啊,这大晚上的,那丫头偷偷溜出来,没准是为了萧喧那小白脸。”老掌柜一走,苏惊蛰一本正经地压低了声音看着容斐。
容斐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见他不生气,苏惊蛰继续发挥他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女人嘛,都喜欢口是心非,云家丫头当着丫鬟的面,自然不会承认她心仪萧喧那小白脸的,我打听过了,萧喧那小白脸今儿可是在十里亭足足等了一天才动的身。”
容斐皱眉。他不认为云知微会喜欢萧喧,但能让萧喧在十里亭足足等上一天的人,会是谁?
“我看啊,她肯定是准备吃饱喝足了再出城寻萧喧,容斐,你可不要跟兄弟我客气,只要你吭一声,我保管追上去打死萧喧那小白脸,让云家丫头死了这条心。”难得容大爷没有凉凉地看着他,这给了苏惊蛰喋喋不休往下说的勇气。
只是一下秒,他的勇气因着容斐凉凉的一句话嘎然而止。
“昨天,荣夫人去淮安侯府上,与淮安侯夫人相见甚欢,人生四大喜事,恭喜苏世子先逢一喜。”容斐手中转着翡翠杯,深邃漆黑的双瞳中,此时泛着些许淡淡的笑意。
荣夫人,镇南侯的填房,苏惊蛰的继母。
荣氏和淮安侯夫人相见甚欢关他苏惊蛰什么事?
容斐这一声恭喜来得莫名其妙。
眨了眨眼,苏惊蛰疑惑不解地看着淡淡笑意的容斐问:“容斐,你什么意思?”
容斐睨他一眼,容色浅浅地道:“如今尚未久旱,你又未去异乡,金榜和你无缘,剩下的,自然唯有洞房花烛夜,苏世子,恭喜你。”
恭喜个屁啊!
面色剧变的苏惊蛰堪堪忍住爆粗口的粗动。
偌大的梁京城,谁人不知,淮安侯府唯有一个生得膀粗腰圆力大无穷不得淮安侯欢心的嫡女!
娶这么个丑女为妻,算个屁的喜事!
“容斐,你说的——”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柔弱而又惊惶的哭声给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