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阳的天气,远比梁京要冷。
来到岐阳不过十来天,萧喧已经得心应手的接管了岐阳。
上辈子他岐阳足足呆了有三年,这里的风土人情他一早就知道,所以接管起来毫不费力,只是事情实在太多,哪怕有着前世三年经验支撑,他也很难一下就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好。
师爷派人知会他京城来了人时,他从案牍中抬头,好久后才反应过来。
他第一个想法便是——云知微来了!
按照前世的记忆,云知微应该是在半路就追上他,可他哪怕刻意延缓了速度,都没见云知微追过来。他心里焦急,面上却是不显,他向来是个能等待的,他知道云知微一定会来。
如果这一世,云知微不来……
他摇了摇头,不会的,前世的事历历在目,云知微对他一腔痴情,怎么可能不来!
重生一世,他认认真真回想往事,不得不承认,当年的云知微嫁他,的确是下嫁。
抛弃荣华富贵,嫁给他一个一无所有的文弱书生。
一开始的时候,不是没感动。
至少娶她的时候,是真心实意,想要回报这份感情。
可是当所有人都说她对他多好,说他多配不上她的时候,傲气和愤怒就蒙蔽了他的眼睛。当他平步青云,面对这个曾经施恩于他的女人,他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她仿佛是他人生最狼狈时刻的印记,时刻提醒着他,曾经是个狼狈之至的少年。
等她死了,等他经历岁月,看过荣华富贵,走过世事繁华,经历过背叛,经历过绝望,他才骤然发现,只有年少时那道光,最纯粹,也最明亮。
他想起当年的云知微,心里有些颤抖,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同侍从道:“让京城里的人稍等,我换件衣服就来。”
说着,他去了厢房,特意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束上玉冠,在镜子面前确认了仪态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去了大堂。
从厢房到大堂,短短的距离,他却恍似过了一辈子。
怀着期待和害怕以及雀跃,他到了大堂,看到坐在大堂的萧府的二管事,他不由得愣了愣。
对方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大少爷。”
萧喧点点头,将心里的失望压在了心底,“是父亲让你来的吗?”
“是老爷和夫人派小的过来的。”二管事爽朗笑道:“老爷和夫人担心大少爷您,特命小的给大少爷带了些许的物什。”
二管事说完,带了一个匣子上来。
萧喧双手接过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放满了银票和几封书信。
“岐阳这几位将领,与关中侯傅侯爷还算熟悉,这里面是老爷拿小的带来的傅侯爷亲笔书信,大少爷可拿去拜见,出门在外,多有人照拂一二,总是好的。”
萧喧点头,又问:“父亲和娘,还有什么交待吗?”
二管事点头,道:“大少爷,的确是有的,这是夫人给大少爷您的信,请大少爷过目。”
他拿出书信递给萧喧,萧喧看着他手中的书信,脸色渐渐变白。
直到此时,他才回想起,前世,二管事也是这个时候来的,也同样带来了娘亲的亲笔信,而信中的内容——
萧喧闭了闭眼,伸手接过书信,轻轻展开。
信中的内容和前世一样,他娘和姨母,也就是关中侯夫人商议过后,定下了他和表妹傅明珠的婚事。
“大少爷,夫人交待小的,大少爷您看完信后,给夫人一个准信,什么时候回梁京,她好准备给傅府的礼。”他看完了信后,二管事细细地道。
萧喧垂眸,并没有立时回他。
前世收到这封信时,他是怎样的心情呢?
那时的他,爱慕的是云若安,可打从内心深处他又知道,以云若安的身份是配不上他的,是了,正因为心里理智的清楚,不管是他爹还是他娘,都不可能让他娶云若安为正妻,所以,在收到这封信后,他并没有反对,算是同意了这桩亲事。
只是后来,萧府出事,牵连满门,而他——自然也不能幸免。
那时,关中侯迫不及待的谴人来了岐阳退亲,他深感羞辱,自然当场就将娘亲命人送来的婚书退给了关中侯府的人。
再后来,云知微抛下一切,千里迢迢的来了。
那时的他,怎能不感动!
可最后,他怎么就变得那么混账了呢?
怎么就将真心待他的云知微搓磨成那样了呢?
想到前世,他眸色变换不停,二管事看着他呆怔的模样,只道他是因为这桩亲事欢喜得过了头。
良久,萧喧垂下眼眸,用平静得让人感觉到寒冷的语调,慢慢道:“二管事,劳烦二管事回去禀报父亲和娘亲,就说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不同意,不是因为前世关中侯迫不及待悔亲,而是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人。
那个——前世他错过不曾珍惜的人!
这一世,他想将她捧在手心,小心冀冀地呵护!
这一世,他想揽她入怀,不让她受丝毫的委屈!
他的态度过于坚定,二管事碍于主仆有别,不好多问,只点头道:“既然如此,还请大少爷休书一封,小的回去也能有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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