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整齐的公子负手而立,打量着房中摆设。
目光中满是疑惑,紧蹙的眉头从未放下来过。
拿起一盏茶杯,打量几回,摇摇头,放下。
再拿起一把拂尘,打量几回,摇摇头,放下。
眼眸一转,瞧见案几上的一枚玉佩,通体碧翠,其上浮雕着一只长角的飞凤。
他纤长手指搭上去,在半空纠结了一番,掠过玉佩,手指夹起摆在玉佩边上的一只小泥猫。
泥猫极小,做工也有些粗糙,可花狸猫呲牙咧嘴要捉鼠的威风感却显露的十成十。
他唇角一勾,理直气壮的将泥猫塞进了衣襟里。
房门“哐当”一声,他倏地回头,一只手下意识的抚上了腰间,又怔怔放下。
门外扑进来的姑娘倏地停脚,一双杏目睁的圆溜溜,琥珀色的眸子紧紧锁定着他。
只一息间,姑娘大喊一声:“你终于醒啦!”合身便向他扑来。
他身子顺势一转,避开她的势头,眼中登时杀机立现,冷冷道:“在下已成亲,姑娘请自重!”
……
百花谷唯二装饰奢华的另一间房里,库狄郎中第一回见平日将他揍的像孙子一样的圣女,鲜见的哭的伤心。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认不出我?他纵然认不得天下所有人,也不该不记得我啊!”
库狄郎中通体舒畅。
他觉着,他这两日熬红了眼珠子所做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救醒的公子是个大大的好人!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就得有个人来治一治这跋扈的圣女。
此时猫儿已连哭一刻钟,一双杏眼肿的像桃核。
这一次她没有揍人,如同拽着救命稻草一般,她鲜见的拽着库狄郎中的衣袖,哭求道:“他失了忆,你是郎中,你是圣药门最厉害的弟子,你一定有办法将他治回来。”
库狄郎中强忍住涌上心头的狂笑,做出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样,哀叹道:“哎,此事说来,却是圣女耽搁了那公子。”
猫儿擤鼻涕的动作一滞,挂着眼泪珠儿怔怔道:“我怎地耽搁他了?我就是害你,我也不会害他啊!”
库狄郎中登时笑不出来。
果然是柿子捡软的捏,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要害他。
此时他颇有些羡慕旁的门主。
自被百花寨好吃好喝的留人,他们便远离了这母夜叉的眼。留得他一个倒霉鬼,成了母夜叉的出气筒。
不成,天塌下来由高个儿顶着。祸事来了也得是门主担着啊!
他一个小喽喽,他是哪根葱啊!
他开始做铺垫:
“圣女若早早透露,那公子脑中的伤是因情而生,属下就能在施针前先做些预防。
圣女不知,人之脑仁奇特无双,每一小块都有专司的职责。
四肢活动是哪些部分控制,脏器运作又是哪部分控制,这都是固定的。人的七情六欲,也是一样。
那公子此前因情得了脑疾,起了血块。血块在脑中压了这般久,临时和脑仁结成一体。现下血块突然消失,相当于脑仁中管着情爱的部位少了一块,自然有影响。”
猫儿眼泪又吧嗒一声掉了下来,哽咽道:“那该如何?给他脑袋一棒子,重新打出个血块,可成?”
库狄郎中叹为观止。
又有些后怕。
好在那诱情谷的考验环节还没有特别细化,否则若是考验出圣女对待情郎也有这般狠心的时候,两人怕是早已淘汰出局。
乌兰寨主的爱女此时依然是昏睡在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醒过来。
他正色道:
“打是不成的。第一不好掌握力道,万一血块没打出来,彻底将人打傻怎么办?
第二纵然是打出了淤血,淤血的数量太多,彻底淹住了脑仁,人岂不是废了?
第三,即便是打出了淤血,血量也适中,可血块没压在掌管感情的部位,那不是白打了?”
猫儿怔怔道:“如此说来,就没有法子了?你莫忘记你可是圣药门的弟子,圣药门啊!”
他忙道:“圣女放心,属下决不敢坠了圣药门的英名。现下那公子也不是全然无救,他能记得他成了亲,有妻室,这就是希望。”
他一路铺垫到此,终于能祭出其他背锅侠:
“圣女可还记得,在百花寨做客的门主里,有一位心窍门门主?他最懂人心,圣女若唤他来,日**着他,不错眼的跟着他,他必定会给圣女一个满意的答复。”
猫儿忙忙道:“快,快去请他!”
从她来寨子里,对凤翼族零星门派的了解,这心窍门的人,实则是前世心理学专家的角色。
先不管这些古人对人心里研究到底有多透彻,能用上一个算一个吧。
心窍门门主来的极快。
被拘在百花寨里好吃好喝的供着,还不用看圣女的脸色,他显见的贴了一圈的秋膘。
待听过库狄郎中对病患的病情简述,心窍门门主进了萧定晔的房里,两人想谈甚欢。
等从房里出来,拐进猫儿的房中,心窍门门主利索的开了方子:
“属下方才同那公子相谈,发现他谈吐不俗,颇有见识。虽说失了忆,行为思考并不受影响。
人之脑仁受过伤,有个自行恢复的过程,圣女多多向他提及过去发生之事,时时提醒着他,总有一日会唤醒他过去的记忆。”
猫儿追问道:“要多久才能见效?”
他只略略一思忖,便铿锵有力道:“此前属下收集的案例中,最快的只需十日。”
库狄郎中送心窍门门主离去时,追问道:“令那公子恢复记忆,可真的只需十日?”
小窍门门主叹道:“最快的是有过十日,可慢的,已经用去了几十年……”
库狄郎中震惊的望着他,面上缓缓的又浮上了笑意:“门主那般同圣女说,可见还是不够了解她……”
十日后,怕是有人要遭殃。
……
午时的日头极好。
阳光透过密林打在山寨中,百花寨鲜花怒放,美不胜收。
猫儿行在山谷中,一边仔细避过地上的草藤,一边同身前的青年不停歇的道:
“……那时你还没看上我,我也没看上你。你原来是想利用我,可是我魅力大,征服了你。后来我们有了个娃儿,取名叫狗儿……”
萧定晔忍无可忍,终于住了脚步,转头望着她:“姑娘,人要有自知之明。在下有妻室,你莫再想着忽悠我。”
这话他这一日便说过七八回。
猫儿也继续耐着性子,将被她重复过七八回的问题,再问了一回:“你说你有妻室,你能说出她是何模样?什么性子?什么背景?”
他冷哼一身,拂袖走上几步,又住了脚,冷冷道:“我虽不记得她是何模样,是什么性子,有什么家世背景,然而我却知道,决然不是你这样。”
猫儿险些气了个仰倒。
她一步跳下地头,踩着稀泥拦到了他前路:
“我怎地了?你……你他娘的中意我的时候,哭着喊着要娶我。现下失了忆,就瞧不上我这种?你可知一路行来,我跟着你吃了多少……多少……”
她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小命多少次要玩完。如今苦未尽,甘未来,他轻飘飘一句“决然不是你这样”!
她这样怎地了?哪里不对了?哪里不好了?
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从怀中掏出一只小泥猫的坠子在手中把玩:“我想着,她一定是美好的不成样子,超出我的想象。”
她连“呸”两下,做出个欲呕的模样:“别恶心人,她就是我这样的老娘们!”
她一句话骂出去,始觉骂的是自己,又抽抽搭搭了两声,苦着脸道:“我自然也是极美好的,比你想象中的更美好。”
他冷冰冰的瞟了她一眼,绕过她继续前行。
她忙忙道:“你要去何处?”
他负手前行,喃喃道:“自然不会出寨子。我既然是在这寨子里失忆,我妻室、双亲定然要想办法回来接我,如若两头寻岔了路,反倒浪费时间。”
她正要跟上他,他倏地回头,手指凌空一点,一颗小石打在她腿上,她登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忙忙大喊:“你回来,你解开我,你王八蛋!”
萧定晔不理不睬,往前去了。
林中一时清风徐来,吹得百花飘摇。
林中一阵窸窣响动,猫儿忙忙道:“是谁?谁敢偷听墙角,给姑奶奶滚出来!”
库狄郎中背着个竹篓从林中树枝间探出身来,瞧见猫儿的囧样,心中立时高歌一曲,缓缓踱了过来。
她双眸一眯,逼问道:“本圣女以为圣药门弟子皆是正人君子,未想到你这小人,不但爱闯净房,还爱偷听人说话!”
他解下竹篓,蹲在她身畔开始摘拣采来的草药,道:“属下并未偷听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是圣女此前同那位公子不对付,后来却又好上了。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对话。”
他反问道:“圣女方才可还说了什么?有哪些是秘密?”
猫儿一滞,重重叹了口气。
要她日日说些过去的旧事,好唤回记忆,不是简单事。
此处不是她的地盘,寨子里竹木结构的房舍,根本不隔音。
隔墙处处有耳,她连萧定晔的真实姓名都不敢告诉他,就现在,他还当他自己真的叫王五宝。
至于家住在何处,父母双亲姓甚名谁,她更是不能提及。
要她在各种虚假信息之上,唤回他的真实记忆,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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