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行星将茶盏握在手心中,慢慢闻了闻茶香中清苦幽旷的气味,看着白色的雾气从茶盏中腾腾袅袅,上升变换,浅浅品茗一口,又鼓了一鼓腮帮子让茶香在满满的口腔之中充盈,一路倾落而下。
齐颜儿有板有眼的煮着茶,气质娴雅,举手若风,面如粉玉。
果然品茶最是让人安定心神,超脱凡尘的涤垢。
邢行星放下茶盏,见齐颜儿已饮下茶汤,便说道,“颜儿,近段时间西市桥尾沟棚区居住的几位将士遗孤已经找到可靠忠厚的收养人家。年前的姬大娘和姚婆婆身体也已恢复大好。”邢行星如同面对一件重要事件一般的郑重其事。
齐颜儿听完微微点头,说道,“行星,这些事情你要多花点心思和精力,我不便出面亲自调停,但是这些都是受战事之苦的人,我们既已知晓理应伸出援助之手,能帮则帮,尽份心力。”
齐颜儿略定一定,眼中忽然有些亮晶晶的光亮,竟原来是泪光,又说道,“国家连年战乱,民不聊生。这些战死疆场之人固然已经羽化,但是他们遗留在世间的亲人却无人照料,一日三餐,冷暖衣物,都是最基本的生活用度,以我们的能力助她们渡一渡难关,慢慢的总会好起来的。所费钱银,我已跟母亲细细说明情由,她也很是怜恤,便在钱银之上给我多多的预备着,所以目前的情况都是可以处置停当的。”
齐颜儿说完抬眼望着邢行星的发鬓上青蓝的头巾,被黄澄澄的油灯光亮浸染,似乎如同黄沙古道的塞外之上的一抹残阳,投在大地上的影子无比巨大延长,却其实没有几个归途人。
邢行星说道,“三日后便要将几个孩子安顿下去,你要不要在这之前先见上一见,孩子们一直说着想见你一见,我见他们幼小童稚,带来府上走动走动也是可以的。”
邢行星说完,伸手将茶盏中放凉的残茶倒去,烫了杯,重又续上新沏的茶,这回新沏的茶却是花茶,扑鼻而至的玫瑰花的香气,使人顿时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鲜花丛中,蹁跹而至的蝴蝶,勤劳采蜜的工蜂,欣欣向荣一派生机。
齐颜儿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却说齐颜儿与邢行星所商议的是何事情?
这要从长说起。
邢行星每日里在齐府进进出出,上学听课都是与齐颜儿一起,下学之后便是回家,每日里接触的最多的便是齐颜儿和自己的父亲邢青。
而邢行星之父邢青正是行伍出身,身边多有军中之人走动。
邢青虽是大老粗的出身,心思却过分的细腻,打架打得,流血流得,拼命亦拼得,最要命的是哭亦哭得。
所以,邢行星自小便见惯自己父亲哭得一脸鼻涕泡的往自己母亲怀里钻。
母亲每次都要花费老大的力气劝解,安慰一番,等邢青安静下来,一问,十有八九次是因为知道又知道有谁谁战死疆场,幼子或是老父老母五人照料,食不果腹,艰难度日,种种。
渐渐等邢行星长大了些,邢青便向邢行星诉说这些人间惨况,父子二人每每总能各自诉说诉说。
邢青向邢行星倾诉,自然而然的邢行星便向身边人倾诉,齐颜儿便是邢行星第一首选的倾诉对象。
刚开始齐颜儿总要大掉特掉一通悲天悯人的眼泪,哭得凄凄惨惨复惨惨凄凄。
但这种情况也是因为齐颜儿尚且年幼,十二三岁的粉人儿并不知道如何处理化解,便只能同天下人一道哭一哭天下人的悲惨,同哭得一同哭。
渐渐大了些学到些见识,又在姜夫子的学堂上学到救世济助世人的道理。
便和邢行星商议怎么可以帮助他们渡此难关。